圣上开口,殿内如滚水沸腾一般的议论声在刹那间顿时停了下来。环伺的臣子“唰”的一下,纷纷将目光落在翁汝舟身上,让她感觉如芒刺背。这么多臣子谏言,圣上看也不看,连地位尊崇的中书令都不理,径直将问题抛给了人群中最不起眼的翁汝舟。像是将选择权交给了她。翁汝舟只觉得官袍之下,她的脊背隐隐渗出了汗。她该怎么答?她能怎么答?她有选择吗?后面,大殿群臣的目光沉甸甸的,恍如千斤一般坠在她身上;前面,卫予卿也在看着她,原本支在下颌的手也慢腾腾地收了回来,搁置在膝头上,骨节分明,冷白如玉。扳指的冷光微晃,闪在眼底,翁汝舟闭了闭眼,根本不敢抬头直面圣上。“云主事?”
中书令试探地叫了一声。翁汝舟垂下眸,慢慢翕动嘴唇,在大殿安静得过分的氛围中,将声线艰涩地逼了出来:“龙嗣关于国统,陛下应考虑江山社稷,早日为此准备。”
说着,她弯身行礼,磕头拜下:“中书令所言,臣、附议——”最后一字落下,御案忽然震起一道巨响,连桌上的奏折都翻下了地。殿宇登时静了一瞬。李常德眼观鼻鼻观心,小心翼翼地上前,收拾着桌上的茶杯碎片,悄然吩咐内侍将瓷片扔掉,接着细声询问:“皇上?”
卫予卿冷漠起身,眸底似缀寒霜,拂袖道:“退朝!”
啊?群臣面面相觑,连忙跪身行礼,在万众山呼声中,卫予卿冷冷撂下一句:“一月后,宫廷选秀。”
这一句震得所有人都回不过神来。皇上竟然松口,同意选秀了?不少家中生有女孩的臣子顿时喜笑颜开,仿佛看到自己得以平步青云的未来。相比起那些心态良好的同僚,张武龄的脸色顿时难看不已。他的嫡脉中只有魏亭芳这个适龄的女子,其余庶脉,论家世,怎么也比不过其余世家的,在皇上面前自然逊色几分。若是魏亭芳生来国色天香,依威宁侯府的家世,定然能想办法让她得到皇上的瞩目。可偏偏她生有胎记,估计选秀,第一轮就被筛下来,哪里有什么进宫的前途。比之相等世家的同僚,威宁侯府可真是输在起跑线上了!张武龄怄气不已。他冷冷瞪向罪魁祸首翁汝舟,见她已经拂平膝上衣袍的褶皱,上前将云锦斓拉起身,关切道:“兄长,你还好吗?”
罗瑜也连忙从旁侧过来,伸手要扶他,被翁汝舟一巴掌扇开。“你?”
“罗世子既然敢当庭状告我,想必能预料到现在的局面。”
翁汝舟半点都不惯着他,搀住云锦斓的手臂,站在他身边望着罗瑜,冷冷道:“怎么,你还指望我好言相待?”
罗瑜气噎,他道:“难道你害兄长背锅,害皇上声名尽毁,你就高兴了?我从未想过要针对于你,我只是就事论事!”
“再者,这谣言中伤的也不只是皇上一人,也中伤你的名声,还是说,你不愿看到皇上后宫充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