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白啊。”我说。
“什么地方不明白?”
“假如像你说的那样是采用会员制的高级应召女郎俱乐部,那么客人为什么会杀害她呢?那样岂不马上露了马脚?”
“言之有理。”文学说,“所以杀害她的那个人不是顾客名单上的。或是她个人的恋人,或是不通过俱乐部而想私吞手续费那类,搞不清。她的住处也搜过了,没发现任何蛛丝马迹。毫无办法。”
“不是我杀的。”我说。
“这个知道,当然不是你。”文学说,“所以不是说过了么:知道不是你杀的。你不是杀人那种类型,这一眼就看得出。所谓不杀人那种类型,是真的不至于杀人的。但你知道什么,这点凭直觉看得出来,我们毕竟是老手。所以想请你告诉我,好么?别无他求,告诉即可,不会再刨根问底说三道四,保证,真的保证。”
我说什么也不知道。
“罢了罢了,”文学说,“完啦,怕是完啦!说实在的,上头对破案也不大积极。不过一个娼妓在宾馆被杀罢了,用不着大惊小怪——对他们来说。甚至认为妓女那种人被杀了才更好。上头那帮人几乎没看过什么尸体,根本想像不出一个漂亮女孩儿被赤裸裸勒死是怎样一种情景,想像不到那是何等可怜凄惨。另外,这家色情俱乐部不仅同警方眉来眼去,同政治家也藕断丝连。冥冥之中不时有金徽章突然一闪。警方这东西对那种闪光敏感得很。只消稍微一闪,他们就即刻像乌龟似的缩回脖子不动,尤其是上头的人。由于这些情况,咪咪看来是白白被人断送了一条性命,可怜!”
女侍撤下文学的咖啡杯。我只喝了一半。
“我嘛,不知为什么,对咪咪那个女孩子有一种亲近感。”文学说,“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促成的,从在宾馆床上看到那孩子被赤裸裸勒死时起,我就下决心,非把这个凶手捉拿归案不可。当然,这类尸体我们看得多了,也看得腻了,现在再看也不会觉得怎么样。什么样的都看过,支离破碎的,焦头烂额的。但独有那个尸体特别,漂亮得出奇。早晨的阳光从窗口射进来,她冻僵似的躺在那里。睁着眼睛,舌头在嘴里拳曲着,脖颈上套着长统袜,像打领带那样套着。两脚分开,小便失禁。我一看到就产生了一种感觉:这女孩儿是在向我寻求解决,在我解决之前,她将一直保持那种奇妙的姿势僵冻在清晨的空间里。是的,现在还在那里僵冻着。只要不把凶手逮住了结案件,那孩子就不会放松身子。我这感觉奇特不成?”
我说不知道。
“你好久不在,去旅行了吧?晒得挺厉害的。”刑警说道。
我说去夏威夷出差来着。
“不错啊,真叫人羡慕!我也想改行去观赏风光。从早到晚尽看死尸,自己都变得死气沉沉了。哦,可看过死尸?”
我说没有。
他摇头觑一眼手表:“对不起对不起,时间过得真快。不过,俗话说碰袖之交也是前世因缘嘛,别再计较啦!我偶尔也想找人聊聊个人心里话。对了,买的什么,在东急商店?”
我说熨斗。
“我的是捅排水管用的,家里的水槽好像有点堵塞。”
他付了饮食店的账钱。我坚持付自己那份,他再三推辞不要。
“这有什么呢,我拉你来的。再说不过是喝杯咖啡的钱,不必介意的吧!”
走出饮食店,我突然想起,问他这种妓女被害案是否常有。
“这个嘛,总的说起来还算是常见案。”说着,他目光略略一闪,“既非每天都有,也不是年中年尾各有一次。对妓女被害案有什么兴趣?”
我说谈不上兴趣,顺便问一下罢了。
我们告别分开。
他走后,我胃中还存有不快之感,直到第二天早上也未消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