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庄政航心里也无多少诧异,这些原本是他上辈子落魄后就隐隐猜到的。
&esp;&esp;“如今你舅舅要叫大老爷将你花出去的嫁妆补全了,大老爷心疼大夫人病弱,自己将这事担下来了。今日听说大老爷为了面子,不肯向你低头,要拿了老夫人百年之后用的银子来买嫁妆。这事你夹在中间不好,哪有老子用祖母的殡葬银子来还儿子钱的。所以,据我说,你还是装作一问三不知吧,虽病好了许多,也全当尚未痊愈,出不得门,等着嫁妆全到了你舅舅手中,你再出去也无妨。”
&esp;&esp;庄政航听了简妍这一席话,忙问:“父亲为何肯补全嫁妆?还有家里当真一点底子也没有了?要用了祖母的殡葬银子?”
&esp;&esp;简妍笑了笑,小声道:“不知你是当真不知,还是有意装聋作哑。三年清知县,十万雪花银,你家老太爷当初虽盛极一时,家里银子自然是多了去了。但后来体弱也就退下来了,自那时起,你家就在吃坐山空。偏你们家人好的不学,偏学了歪路。样样都要跟侯府攀比着来,便说你这成亲前放了两个房里人的规矩,可不就是跟侯府学来的?人家侯府的亲家不敢说话,那也就罢了。就你们太将自己当回事,还当我们家也不敢说话呢!这事是大夫人的把柄落到你舅舅手中了,抓到他们王家放债的把柄,不然,你们还不知如何摆那学士的谱呢。”
&esp;&esp;庄政航听闻王家放债,忽地坐起身来,心里一时很不是滋味,心道他父亲一向打他时,满口都是仁义道德,怎轮到庄大夫人家里的事,就这般袒护,竟要替王家遮掩,于是既是嘲讽,又是苦笑起来,原本对庄大老爷不多的慕襦之情,此时全灰飞烟灭了。
&esp;&esp;简妍听他笑,忙伸手掩住他的嘴,骂道:“大半夜的,你是想将人都找过来听墙角吗?”
&esp;&esp;庄政航仰身直直倒下,口中喃喃道:“果然人心都是偏着的。”
&esp;&esp;简妍笑道:“我倒是羡慕大夫人,若是大老爷一听说这事,就将往日里的恩爱全忘了,叫着嚷着要大义灭亲,我反倒要看轻他许多。”
&esp;&esp;毕竟是说到父亲跟继母的恩爱,庄政航有些不自在地侧着身子,闭着眼睛心想便是嫁妆全给了舅舅,也不能留给庄王氏那个女人。
&esp;&esp;身边的女人虽多,但有些心里话是不能与旁人说的。因与简妍同是过来人,且彼此知道对方的德性,庄政航反倒觉得简妍是一个能说心里话的人,今日见她这般有心情与他说话,于是就将心里的话倒了出来。
&esp;&esp;“你说女子当真愚钝,翠缕、蝶衣,她们哪一个不是要跟我过一辈子,为何不帮着我,反倒是听了旁人几句空口许诺,就将往日的恩情全忘了,合着外人一同算计我来。”
&esp;&esp;简妍猜着必是他那颗多情的心被翠缕、蝶衣给伤着了,因没听到碧枝的名字,心想碧枝那人倒是个乖觉的,“你可见着上辈子谁跟了你一辈子?都是半路相逢,大家好处在一块,就凑在一起过日子罢了。若是好处不在一块,自然要分开来。再者说,大树底下好乘凉,你可觉你比大夫人要可靠?”
&esp;&esp;庄政航辨道:“你这话说的只是你自己,对旁人可就对不上,便说秦绵绵,众多人捧着她,她为何独独选中了我?若说银钱,旁人比我富贵的多的是,若说相貌,也有比我好上许多的,可见她是真的对我有情。”因想到秦绵绵在他抄家后被收入官中,官卖后被简锋占着,一时有些怅然,心道若是早知家中已经被掏空,他哪里舍得拿了银子去博秦绵绵回眸一笑。
&esp;&esp;简妍也说过了困,此时倒觉有些精神,用手敲着首饰匣子,笑道:“若是你进了相思楼,一个风华正茂的花魁,一个年老色衰的老鸨,你选哪一个?”
&esp;&esp;庄政航只当她在嘲讽他,故作潇洒道:“当然是花魁,千金一夜也值了。”
&esp;&esp;简妍问:“若是淑情雅聚的花魁愿意拿了千金,求人一夜。此时你去还选那相思楼里的花魁吗?”
&esp;&esp;淑情雅聚也是京中一大青楼,楼中女子自然是貌美如花,但不知为何,数十年来,花魁比之相思楼的,却要输上一两分。
&esp;&esp;庄政航若是上辈子,定是要相思楼的,此时心里就难免犹豫了,能与佳人同眠,又能得千金,这岂不是天上掉馅饼吗?转而,又想这婆娘实在可恶,问了这话,可是要鄙薄他小看他来的,若是他选了淑情雅聚,反倒成了小白脸一般,于是慷慨道:“自然是相思楼。”
&esp;&esp;简妍见他答的不如上次爽快,掩着嘴笑了,随即道:“你也不需瞒我,我是知道你的心思的。你定是想着白受了美人恩,又有银子拿,这不是天上掉馅饼嘛?你想你这般貌美,手又松,动辄拿了银子讨人欢心。秦绵绵岂不开心?不独秦绵绵,这院中女子也是如此,你想你一张俏脸,又有些闲钱,又容易勾搭,她们闺中寂寞,不找你解解闷,还能找谁?这就好比倒找钱嫖你一般,这等好事,谁不做?”
&esp;&esp;庄政航脸上涨红,心道这婆娘果然是来找碴寻衅的,咬牙道:“你竟将我比作倒找钱的花魁。”说着,记起今日翠缕在他背上似有若无地摸来摸去,心中一阵厌恶。心想他当翠缕在讨好他,不想人家也跟他一般贪色,要拿了他来解闷;翠缕那两只含情目中的深情,化作男子,便是色咪咪?
&esp;&esp;简妍并不在意庄政航的怒火,翻身抱住自己的匣子,“不过就是这么一说,你呢,便是棠梨阁里独一份的花魁,我呢,也就恬颜自居为鸨母,只是呢,如今我这鸨母并不十分得势,上头还有一个总理的老鸨,便是大夫人。翠缕呢,便是抢着来嫖你的人,你想,如今你那花魁还在摆架子,抬身价,下头的人可不得去讨好了鸨母,以求得嫖你……”
&esp;&esp;庄政航先还忍耐着,后来听她越说越过份,便拿了被子捂在她脸上,身子又压过去,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这女人,要么就一声不吭,要么就出口伤人。”
&esp;&esp;简妍挣了挣,用被子里探出头来,啐道:“滚一边去。”
&esp;&esp;庄政航忽笑了笑,将简妍被子揭开,人钻了进去,压在简妍身上,瞧着她墨绿的夹袄内露出白绫一角,便伸手去解。
&esp;&esp;简妍挣扎不开,也就不动了,笑道:“今日就叫我这鸨母监守自盗一回,有你这样俊俏的小子伺候也不错,想来淑情雅聚挂单的小倌,也比不得你十分之一。”
&esp;&esp;庄政航本是要叫她求饶,听她这样说,脸阴了阴,翻身出去,进了自己被窝里面。
&esp;&esp;简妍不屑地一笑,侧着身子睡了。
&esp;&esp;庄政航听见她睡了,用力地拍了下她头边枕头,随即起身向案几上拿茶水喝,瞧见案上放着自己今日看过的艳史,伸手拂到地上,踩了一踩。
&esp;&esp;然后抱了枕头被子,到对面榻上睡着,心头想着如何反驳了简妍的话,因这么想着,这两日闲下来看□起的遐思绮念俱都消散,半夜朦胧间想到一句能反驳简妍的话,想挣扎着起床回她,奈何起不来,梦里犹记得自己口舌伶俐地将简妍辨得哑口无言,醒来却不记得梦中自己到底是如何说的。
&esp;&esp;41讨价还价
&esp;&esp;棠梨阁中的枕头风,一直吹了两三日。除了蝶衣那日被训斥,不再提起秦尚书的事情,翠缕等人因为庄政航模棱两可的态度,越发奋勇起来,便连一直观望的碧枝,唯恐翠缕在庄大夫人面前说自己懈怠,也在翠缕能打听到的时候,说几句不轻不重的话。
&esp;&esp;但因先前简妍不留余地地将庄政航的奶娘也撵了出去,这些人虽说这些话,却是半丝也不敢聚众提简妍照顾庄政航不周的事情。
&esp;&esp;这边众人不遗余力地完成庄大夫人的交代,那边庄大夫人也并未有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