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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一（第1页）

周一早晨军号嘹亮，一下子把张罗从梦中拉回现实，半醒中以为还在家里享受着暑假，当听到喇叭声时就意识到自己已经在别处了。不可能像平时一样还可以赖一会床，军号刚落外面嘈杂声瞬间四起。张罗赶紧起身铺床以免被点名批评，接着他拿起洗漱用品就和室友一起奔向水泥盥洗室搞卫生。运气不错，刚有一个人让出一个位子，他们三个立马挤到一起刷起牙来。看着门外没占到位置的其他人在干着急，他们也不敢拖延太多时间，迅速地抹了两把脸就让出了空间。回到宿舍换好衣服，张罗发现他的四方被子散了，曾大伟想帮他整理时外面响起了哨声，“列队了！快！”随着沙翰的催促，张罗和他们一起跑下了楼，站在了宿舍楼面前，这时，天还只是微亮。

列队整队很快进行着，然后众男兵在教官的带领下迈着整齐的小跑步伐跑到了食堂门口，接着女兵也到了。

开始进行晨跑，由女生带队。在蒙蒙暗暗的轻雾下的晨曦中，张罗没有心思去看武装下的巾帼，他心里更为紧张的是，他能不能熬到五六公里的晨跑结束。队伍们跑出了校门，跑到了田埂上，远方太阳开始露脸，还没有射出金灿灿的光芒，只是羞着橘红色的脸，小心地探出一点点的脸蛋。众人跑步的步伐已经没有刚开始那样整齐，踩在泥土上的脚印一浅一深，教官不停地喊着口号，男兵女兵彼此呼应，使得枯燥的跑步变得生动起来，张罗感觉也没有那么累了。

当跑到可以看清身边一排排的树和一簇簇草时，太阳升起来了，毫不吝啬地把璨烂的光线铺到了大地上，照耀着每个人的迷彩服装，张罗此时想到了社会实践那天的落日夕阳，他想起了钟晴，他又一次努力地辨识那一个女孩究竟是不是她，也想起了王荟在阳光下的笑容，他想到自己都没有好好和她们说再见，没有和任何一个在高中里认识的人好好地说再见。

不知不觉，晨跑结束了，待张罗反应过来，已经到了宿舍楼门口，教官简单地列了一下队，就解散了。曾大伟带着还在恍惚的张罗回了宿舍，准备再一次列队去吃早饭。

简单的用毛巾擦洗了一下之后，张罗便跟着队伍一起又到了食堂门口，老样子，训话唱军歌，然后用餐。这一次，张罗第一次见到书本上写的什么叫照得出模样的粥汤，那粥稀的，要是旁边有一碗淘米水，相比之下后者的浓稠度简直可以用来当胶水。

“这是啥？白开水？”张罗问道。

“食堂里的白米粥是这样的。”沙翰回答。

幸好有足够的白馒头可以填肚子，就着咸菜张罗还可以多喝一碗白开水，“你们天天吃这个？”

“你知道为什么要晨跑了吧？”沙翰说，“就是让你跑饿了吃什么都香。”

张罗吐了下舌头，的确，他今天吃白馒头觉得有点甜丝丝的，是有点香。

吃罢早饭，很快就迎来了第一堂课，说是上课，其实就是在操场军训。另一个不认识的教官把他们分成了两组，一组在操场旁练正步，一组在站军姿。张罗所在的那组领队的是一个女兵，待她走近张罗时，他才发现这个女生比自己高！

“你是新来的？”那个女兵问。

“对，你是？”张罗问。

“我是班长，听说你高考考了400多分儿？”女兵问。

“原来你就是班长！”张罗无奈地笑道，“426分，可是现在有什么用呢？”

“灰心什么呢你！”女兵说，“这里一切都不一样，你准备好了吗？”

“嗯。”张罗不想多说，简单地回了一声。

“好了！各位注意，稍息！立正！”那个女兵嗓门不小，指挥着这组队伍站着军姿。

一个小时过去了，到了休息时间，张罗和室友坐在了一起，曾大伟摘了一根杂草含在嘴里，用帽檐压低了满是雀斑的红扑扑的脸蛋，伸了一个懒腰，“刚刚跟你说话的就是我们班长。”

“嗯，她自己也说了。”张罗不太感兴趣，“个儿够高的。”

“没错。”沙翰接口，“一米八三，地道的北京妞儿！”

“怪不得。”张罗暗自在想，这么高的女生他还真是第一次见，江南这边极少能遇到。

“对了，大伟，你是安徽哪儿的？”张罗问。

“蒙城的，你知道吗？”曾大伟回答。

“这个……我还真不认识。”张罗有点惭愧。

“小县城。”曾大伟说，“很多人都不知道。”

“你呢？沙翰？”张罗避免尴尬转头问沙翰。

“我临沂的，听说过吗？”沙翰回答的和曾大伟一样，像是说好了似的。

“嗯，听说过。”张罗不敢再说不认识了，即便他对这个名字只有一点点的印象。

“离江苏挺近的，不远。”沙翰说，“你看我像不像山东大汉？”

“瘦了点。”张罗如实说，他们哈哈大笑起来，伴着尘土飞扬的操场，张罗此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朴实的人和真诚的心。

很快到了中午午休时分，吃过午饭，刚洗好饭盆的张罗走出盥洗室就看到了教官站在走廊里，他向他喊了巨响一声的“教官好！”之后得到允许便回了宿舍。张罗之所以叫那么大声是因为要提醒室友把随身听藏起来，还好这一声不仅救了室友还救了其他宿舍的室友，听到他那么大一声赶紧把违规东西都藏了个密不透风。

教官终于查到了张罗的寝室，他一眼就看到了张罗那个疲软不成型的被子，“张罗，你的被子怎么叠的？你室友没教你吗？”

“教了！教了！”张罗不想连累他们，“我还没学会。”

“哼！”教官用鼻子说了一个字，“我来亲自示范！”

然后张罗就看着教官免费给他叠好了大概一个学期都不会再去动的那床硬被子，“都看会了吗！明天我会过来继续检查！”

“是，教官。”张罗心里窃喜，表面不动声色。待教官走后，他便把被子小心翼翼地放到了行李箱上面，掏出手机，打开一看，里面七八条全是父母的短信，他赶紧回了一条报平安，接着想了一下，又编辑了如下一条短信发给了父亲：

“爸，你帮忙查查我究竟是不是上的英语系班？我觉得这事有点蹊跷，这里高考最高分只有300多分，而且据我所知，这里第一年是不上课的，只是军训，我觉得太浪费时间了。再说，到处都管着简直没有自由，你们给我发的消息我现在只能偷偷回，怕被没收手机，别说什么吃饭刷牙洗脸什么的，都得掐着点”张罗还没写好，就听到外面有动静，他赶紧按发送键以免又错失机会，接着连忙关机把手机藏好，心里不是滋味。

到了下午，轮到张罗这组踢正步，这要比干站着一上午的军姿要好一些，人在动的话时间相对而言过得比较快。但是让张罗感觉时间过得快的另一个原因是，他一直在思考自己究竟是否应该待在这里。从来没有体验过军事化生活的他一时间难以接受这种方式，况且他还是个不喜欢被管着关着的人，从小父母给他的教育就是各种启发，从来不限制他的想法和行为，而他也很争气的成为了一个好孩子，偶尔任性会有，但是没有发展成像于铮那样的社会渣滓。此外，张罗也承认自己的傲气，自从他中考失利进入西林以来，他一直很不服气要与比自己成绩差的人为伍，而进入西林带来直接的教训便是导致他高考失利，这已经成为不可磨灭的重要因素了。即便曾经出现了姚静凌一般的人物让他对这种情绪有所缓解，让他安心读到毕业。可是这里呢？这里不会有这样的人，只有他自己才会是众人所崇拜的那种人，对于自己来说，不出多久会自满，会不思进取，张罗要的不是这个，他要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