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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长舟解下腰间的香囊,给我看里面十余颗草籽。她说:“每战死一位姊妹,我便收进一颗草籽,如此她们天涯海角都去得了。”
她弯腰捡了一颗草籽递给我,我身上无有香囊,便收在那个小钱袋里。
草籽落处是春风吹又生,自然比挑剔生长环境的璮花生机勃勃。
虽说古往今来生灵不可胜数,生老病死乃是人间常事,但朝夕相伴的人离开,岂能轻易释怀。
但真的要日日哀伤至毁,才算惦念吗?
祝长舟的那个疑问,她自己没有说出答案。
我此时也懵懵懂懂,只是想,或许人真的不能只有此生此世,还要有一个愿为之奋斗的世界。所以荆轲刺秦、渔人投江、紫述护我。
祝长舟陪我在崖上看碑,我竟产生了些不合时宜的贪恋。她开解我,自然是为了更好地用我,只是我忽然想到她曾经对我说“漂母饭信,非为报也”。
御下之术如此纯熟,而我该死地买账了。
下了崖便打道去将军府。我近些时日一直没有休息好,合眼便是染血的竹帘,又因天气变化,竟发起了烧。
病来如山倒,我知道是沉疴积疾,祝长舟却以为是那日烈崖秋风,甚是内疚。
月麟和九真接替了紫述的位置,日日灌我苦药。
等到我能重新下地时,院里的梅花已经开了。
此时还未入冬,我听见有小丫头议论,说它开得蹊跷。
我隔着窗子和她们打趣:“往年小姐不来,它自然不必早开。”
月麟听了这话道:“姑爷说的是,它是想快点见到小姐哩!”
“见我作甚,”祝长舟恰巧来看我,把我们的话听了去,也玩笑道,“不怕我辣手摧花?”
我笑道:“小姐岂是这等不怜香惜玉之人?”
“怎么不是?”祝长舟笑意未褪,“这不就来摧花了么——听闻你大好了?明日可能随我入营?”
我被她调笑一番,倒微微脸红:“自然听凭小姐差遣。”
翌日,我装扮得人模狗样,跟着祝长舟进了军营。好好休养了一场,虽然还不能剧烈运动,但日常生活是没什么问题了。
祝长舟将我引荐给几位将帅统领,又滥用职权给我按了个军师的身份。其实,这个所谓的“军师”不过是个虚名参谋,没有正式编制。
祝长舟还做戏做全套,当着众人的面,含情脉脉地看着我:“浚之,没有军功,无法予你官职,暂先委屈你几日。”
我对演戏十分配合,装作有些不满:“好吧。”
我跟了祝长舟一天,她大大小小的事情都不避我,反而是我听得胆战心惊,总是在想:这是我能听的吗?不会被灭口吧?狡兔死,走狗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