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是我从将领们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的,我不知祝长舟在战场上是何等的英姿,只是发觉她这一仗打得漂亮,却不见喜色。
不多时,点兵的呈报也送至,粗算死1576人,伤4982人。我知道这种血气就算是有水气和风的催发,断然流血的人也不会少了,但没成想是这等数字。
无论是正义的战争还是无义的战争,计划好的还是仓促的,都是一个巨大的绞肉机。再加上冬日常吹北风,对我军放箭不利。那冷冰冰的数字背后是尸山血海,是跌落桥板、使护城河断流的肉坝。
我尚未从闻到血腥气恶心的劲儿中缓过来,又被这数字晃了心神,一时没有留神会议结束了。
我随着众将领一起起身,不料祝长舟道:“陆参军留一下。”
我就好似被老师留堂的学生,垂手站在一旁。
祝长舟走过来,捧着我的脸细细端详:“不舒服?”
我吃了一惊,也不敢动,只低着头看着她道:“无妨。”
“今日见你心不在焉。”
我都上大学了,还是被这种班主任的语气吓得心里“咯噔”一下,抬眼道:“元帅,一衡知错。”
“我留你不是要追究你的错处,”祝长舟放下了手,“今日的任务完成得很好,怎生神色萎靡?”
我只好老老实实道:“被这血气勾得腹中翻腾。”
“原来如此,可曾吃药了?”祝长舟伸手似是想给我揉揉腹部,但又想起自己满身血污银甲未脱,反倒退后两步,背过身卸甲。
“吃过了。”我道,“元帅若无其他事,一衡便告退……”
“浚之,”祝长舟打断我,手上脱甲的动作未歇,“我今日及笄了。”
我没想到她会主动提起这件事,一时间讷讷道:“恭喜。实是以为小姐介怀——”
我话未说完,自觉不妥:“属下失言了。”
祝长舟把甲胄挂上衣架,仍旧背对着我:“月麟说我介怀?”
我不知怎么回答,幸亏祝长舟也不需要我回答,她转过身来正色道:“这种事情,你直接问我便是,何须听旁人言语。”
我心道,话虽如此,哪里真能直接问。
她自然也知道我想什么,边脱外袍边说:“浚之如不介意,你我结义金兰如何?”
我心里有些见不得人的心思,自然在她脱衣时就眼观鼻鼻观心地非礼勿视,听她这飞来一句,下意识抬起头“啊?”了一声,又赶忙低下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