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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长舟道:“算起来,陆夏山是赛图的表兄。陆夏山之?父陆越简是德回帝的亲信,从小养在身边,被赐姓陆。天坚十一?年,朔荇天汗求和而献美女十名,其中一?位就是当时荼切儿部可汗妾室的次女,德回帝赏与陆越简为妻。”
德回帝陆靖壑是我这具身体的生父,盈朝末代皇帝。
“盈都破时,陆越简拼死护卫德回帝出逃,甚至顾不及妻儿,使得妻子?乱中丧命。时陆夏山尚年少,惶惶出走寻父,路途中恰遇乔装成寻常妇人的皇后,皇后怀里抱着?公主。陆夏山曾进宫跪过?娘娘,因此二人相认痛哭。”
“其时,丞相林更的人搜寻到?了德回帝,押回宫中。皇后听闻德回帝在宫中不饮不食,便日?日?夜夜痴痴望北念经,竟也七日?七夜不饮不食,陆夏山劝也不进。七日?后,德回帝薨,林更登基大赦天下,街巷一?片欢声笑语,而皇后在破庐之?中滴尽了最?后一?滴泪。”
祝长舟道:“其实,那个破庐,就是万佛寺你我相见之?处。”
我闻言一?时怔怔说不出话来,这回倒不是这具身体的本能作祟,便是我一?个局外人也有所触动。
这是祝长舟的前世今生都发生过?的故事,这具身体在襁褓中丧父丧母,茕茕一?身。
我缓过?神来,重新落座,问道:“这段故事,我倒从未在史书上?读过?,你是从何得知?”
祝长舟道:“有些是我父告知,你也知晓,我父年青时交友不拘,与陆夏山拜过?把子?。而有些事乃陆夏山告知与我。他还言讲,当时他还是个半大小子?,和你都父母双亡,又有追兵阻击,走投无?路之?下另辟蹊径,北上?朔荇投奔娘舅。陆夏山不像其父一?样对盈朝那么忠心?,赛图之?父——也就是陆夏山的舅舅当了荼切儿部的新汗,觉得有亏于陆夏山之?母,因此待陆夏山极好。陆夏山与下任可汗赛图关?系又亲密,自?然把朔荇当作自?己的家。陆夏山其实原本并不叫陆夏山,在朔荇待了两三年后,他顶替了成朝一?个名叫陆夏山的农户,带你回成朝当细作。幸而通缉画像粗陋,他又长开?了许多,而你扮作男童,竟无?人怀疑,甚至通过?科举入朝做官。”
祝长舟道:“今生之?后的事,你也知道。而前世却全然不是如此。”
“前世,陆夏山借天灾起事,先举盈朝大旗,攻下京城后,软禁你于宫,改旗易帜为朔荇狼头旗,开?北关?引朔荇军长驱直入中原。那时,虽有中原人反对,但陆夏山手中早有一?支庞大的死士供他差遣,这群死士无?孔不入,手中掌握了大量把柄。因此,就算真有死国之?士,在发声的当晚,也会被灭门,故而人人自?危、三缄其口。”
祝长舟顿了顿,补充了一?句:“据我所知,哑娘就是这群死士的首领。毕竟没?有人怀疑她能言语。”
我靠着?椅背,今晚的冲击一?茬借着?一?茬,我已经反应不及惊讶了。
祝长舟接着?道:“那时我父被削了兵权,正是郁郁之?时,陆夏山强压他低头。我父本是温和之?人,竟啐了陆夏山一?口。我听闻此事,便知不好,忙劝爹娘躲祸,怎料陆夏山的爪牙快了一?步。我永远忘不了那天血流了满地,就像溪水一?样,爹、娘、大兄、二兄、明庭、紫述、月麟……他们的血怎么也止不住,浸了我最?喜欢的那树梅花……”
祝长舟这回倒没?有崩溃,她面无?表情地讲着?,就好像心?如死灰。我看得听得心?疼,坐过?去小心?翼翼地伸手抱住了她。
祝长舟靠在我肩头道:“我没?事。我被陆夏山抓走之?后,从狱卒的交谈中得知,你从宫中逃了出来,和你的拥趸一?起与御林军厮杀,快要波及到?牢狱处。我发觉这是一?个逃命的好时机,便劝一?个狱卒说,‘陆夏山要我活着?好交代刀法之?秘,陆一?衡若是以我要挟,不论陆夏山舍不舍得我死,他都是亏的,少不得拿你开?刀。不如你带我去往别处躲躲,待陆夏山平息了叛乱,自?然有你的表功’。那狱卒本就胆小,被我说动,果然带我出牢笼。我趁他不备拔腿就跑,谁知恰恰撞入刀兵之?地。”
我拍了拍她的背,却发觉她似乎是真的平静。
祝长舟道:“你恐怕也猜到?了,我死之?前,你在我眼前首级落地,马踏如泥。”
我苦笑道:“同日?而死,你我也真算是前生有缘。”
祝长舟轻声笑了笑,没?有接这句话。
半晌,她道:“因此,今生我已早早命人刺杀陆夏山,而我的人也确实药杀成事。其时我刚打完南疆那一?仗,我甚至星夜奔驰,以确认他果真死透。因此,镜湖城外见到?他好端端地活着?,才?生怖生惧。”
“那日?,我只想到?前世你与陆夏山亦不共戴天,想是可信之?人。只是不知陆夏山有何妖异手段,我只得先与你成亲,好给你名分在京城立足,以远离陆夏山。而我低估了自?己,翌日?阵前对上?陆夏山,仍旧心?神不宁,以致被生擒。”
我早已不气她把我扔出镜湖城的事情了,今日?终于听到?真正的原因,只觉得心?里一?个小小的疙瘩被妥帖地揉开?,烟消云散了。
我问祝长舟:“喝口茶么?”
祝长舟小幅度地摇摇头,道:“等我说完不迟。我被擒入朔荇,与陆夏山有意无?意地接触了几次,就发觉不对劲。他和前世的陆夏山有点区别,前世的陆夏山暴戾多疑,而今生的陆夏山虽然动作言语间有几分这个意思,但却有一?种不符合年纪的少年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