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芳当场落下泪来:“好好儿的,怎么就去了呢?”哭着换了素服,要往山上去。韩燕娘道:“我受老神许多恩惠,也是要去的。”容七娘说自己也随侍婆母,正好一同乘车前往。
到了老君观,棺材还没封,盖子放在棺材旁。观主两眼通红,过来打一问讯,与韩燕娘寒暄两声。韩燕娘哽咽道:“乞观主许我再看老神仙一眼。”观主痛快地答应了。韩燕娘手里一条手绢儿,一道抹眼泪,一道往棺材旁走去,到了跟前,一探头,一声惊叫:“老神仙人呢?!”
容七娘快步上前,也吓了一跳:“怎地只余一只鞋子了?”
观主也叫了起来:“昨儿夜里是我守的灵,还是好好的呀!”
瑶芳下了结论:“莫不是回天上去了?!”
就此盖棺定论,张真人白日飞升了,老君观出了一位仙人,观主也成了仙人的真传弟子。与他老人家有关的人,个个沾光,哪怕没学到他的真本事,只要不自己犯事儿,一辈子的风光平安。
由不得人不服!
当了一回见证人,韩燕娘母女婆媳被请到一旁喝茶,不多时,就有宫使火烧眉毛地赶了过来,正好看到老君观在那儿祭一只勾了金边的云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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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神仙“丧礼”被传得邪乎,老君观香火大盛。真正的神仙正在后山背阴的小屋里喝茶,对前来探望他的女徒道:“我小的时候,就常到这后山上来,熟得很,后来为了养活这一观的道士,便不得清闲了。现在能清清净净地过日子,也是极好的。”
瑶芳道:“只盼观主能明白您的苦心。”
张真人掀掀眼皮子:“看出来啦?”
“他有功利之心,却缺那么一丝丝与野心匹配的能耐,他离禁宫,太近了,不好。”
张真人微笑道:“所以要拜托你了呀。”
“您还真是信得过我呐!”
张真人摇了摇手指:“他有功利心,你的牵挂也很重呐。”
瑶芳心脏狠地一跳,失声道:“难道娘娘?”
张真人含笑看了她一眼:“还说凡心不重?”
瑶芳苦笑道:“说好了永世不忘的。”
“吉人自有天相,你操心太多。也罢,咱们都有牵挂,就互相帮一帮忙,可好?”
瑶芳道:“观主怕不大肯听人劝。”
“他也得有能耐自己个儿拿主意!将来有一件大事,你也关心,我也关心。我与你一物,你保下这二人,如何?”
瑶芳果断地道:“纵没有您吩咐,我也是要尽力的。”
“嗯,那我这傻徒弟就是顺手的,不顺手的时候,死活就不一定啦。”
瑶芳微笑道:“那可未必。”
张真人道:“当今天子如何?”
“德才不匹。”
张真人叹道:“还是要他能稳住局势的。春秋之时,良臣择主而事,君则敬,臣则忠,如今真是人心不古。”
瑶芳轻声道:“我明白了。”
张真人笑问:“你明白什么了?”
瑶芳道:“今既有容阁老,也有谢承泽,还有家父……”
张真人大笑:“你明白就好。回家去吧,无事不要过来,叫人看破了,我就真要羽化了。”
瑶芳退了三步,恭恭敬敬叩了三个头,微笑辞去。到得今日,终于弄明白了一直以来胸中的戾气的由来,也更明白了前面的路该怎么走。她该怨该恨的,不只是柳氏,也不仅是元和帝,想要改变的,也不仅仅是将这两块绊脚石踢开。她打心里厌恶的是这倒霉催的世道,是笑贫不笑娼的风气,是为权势折腰的无耻,是好人未必有好报的不公。是自以手握强权,便能玩弄人于股掌之中的腐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