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6年的第一场雪来的晚了一些,片片白雪飘落的时节,停在枯树上的乌鸦发出惨淡的叫声。
沿着鹅卵石铺成的小径,小太监手打着雨伞跟着,李莲英一路疾走,不是遇见的太监宫女的问候,李莲英似乎连看都没看见。
听见李莲英的脚步声,笼着手炉坐在窗前看着雪花飘落的慈禧,神色怅然,头也不会的低声道:“是小李子么?”
“太后,是奴才来了。”李莲英说着话,拍了拍身上的雪珠,轻轻的走到慈禧跟前低声道:“太后,刚才内务府传来消息,是恭亲王爷府上的。”
“都说什么了?”慈禧好像被针扎了身上一样的,猛地坐了起来。
“说是王爷快不行了!御医让准备后事了。”李莲英小声的说着,抬手给慈禧脚上滑落的小被子盖严实了。
慈禧闻声浑身为之一震,双目呆呆的看着窗外,好半晌才浑身无力的往后一靠,脸色苍白,闭上眼睛,口中低声道:“小李子,你去内务府支一万两银子,背轿自家亲自走一趟王府。”
“嗻!”李莲英应了一声,轻轻的退了下去。
恭亲王府内一片悲戚,来来往往忙碌的使女太监,走路都轻手轻脚的,生怕吵着了病榻上的奕忻。慈禧的到来,立刻引起了一阵骚动,一干亲属跪迎后,慈禧轻轻的摆了摆手道:“寻常的礼节都免了吧,赶紧的起来去伺候着王爷。”
病榻上的奕忻微微的睁开浑浊的双眼,随即慢慢的闭上,苍白的脸上看不见一丝的血色,胸脯剧烈的起伏,重重的一声喘气后,眼角慢慢的流出一滴浑浊的老泪。
“太、太后!这大雪天的,……。”奕忻的话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微微抬起的枯枝一般的手又落了回去。
“六爷,哀家不碍事,你别动,躺好了说话。”慈禧赶紧过来,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病榻上的奕忻又抬了抬手,边上的福晋知道他的意思,立刻抓个枕头垫在身后。
奕忻长长的顺了一口起,脸上微微的泛起一丝的潮红,似乎微微的有了点神采,边上的御医见了不由的脸色一沉,这是回光返照的迹象。
这时候外头又是一阵骚动,一片请安声中,光绪皇帝疾步进来。
“儿子去给亲爸爸请安,这才知道亲爸爸来看六叔了,也就跟了过来。”
慈禧勉强的笑了笑道:“来的正好,你六叔应该有话对你说。”
病榻上的奕忻,冲着光绪微微的拱了拱手,脸上的红润更清晰了,一条一条的青筋在额头上像一条一条扭动的蛇。
“皇上,太后。奕忻看来是……不成了。走之前……有些话说出来可能……犯忌讳,你们别往心里……去。”
慈禧脸上露出兔死狐悲的惨笑,赶紧接过话道:“六爷,您有话只管说。”
“大清朝自当年入关以来,十余朝,数百年,如今快走到尽头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满人的要想继续在这紫禁城里呆下去,祖宗之法,是到了该变一变的时候。再不变法求新,满人的天下,就真的要到头了。”
奕忻断断续续的话语,听的慈禧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不断变换着脸色,边上的光绪紧张的额头上也冒出了一层细细的冷汗,不住的用眼角的余光看着慈禧脸上的表情变化,一个字也不敢说。
“六爷,少说两句吧,你的身子不会有事的,熬过这个冬天,还是生龙活虎的。”慈禧勉强的笑着劝慰了一句,病榻上的奕忻这时候突然一阵剧烈的喘息,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的坐了起来,冲着慈禧大声的说道:“老嫂子,你我争斗了几十年,如今我一个快死的人了,你就听我一句吧,大清朝一定要维新啊,不然……。”
“噗!”的一声,激动的奕忻猛的头一斜,一口血喷了出来,落在地面上的居然是一小块一小块的黑色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