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远达却是个疼惜妻子的,心里想着没有生儿子,以后再生便是,先有个女儿也好,日后也好帮着父母看顾弟弟。他心眼实,丝毫没想到万一以后不生了该怎么办。
周远达大步踏进房中,却见妻子已经睡了过去——生产了三天,的确也是累坏了,虽然未能诞下麟儿,心中对丈夫略有歉疚,但也当不得疲乏,早已睡去。
周远达见妻子双眼紧闭,面色苍白,额前发丝被汗水沾在肌肤上,却已发出沉睡的鼾声,也是心疼地走过去,为妻子再次擦去额头的汗水。
此时正是春夏之交,天气渐渐炎热,薛氏虽然已经擦拭好了身子,但仍汗水不断流出。周远达见妻子沉睡,再回头看女儿时,只见周芷若也安静了下来。那高大娘奇道:“真是怪了,怎么又不哭了。”
周远达过来笑道:“想是知道母亲就在近处,故此安心了吧。”
便过来再次接过周芷若,仔细看去,只觉女儿长相秀美,正像自己的夫人,却不像自己,一副莽夫的样子,心中也是高兴,说了一句:“我女儿好漂亮,将来定能嫁个贵人!”
周芷若不料父亲看到自己,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转念一想,父亲只是个打渔的,有这样的想法也不足为奇,记得自己幼年时,父亲就曾戏言过将来要为自己找个好婆家,也好让他享享清福之类的。
这时又想到与张无忌的相遇,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一世,我该拿你怎么办?
周远达见刚刚出生的小婴儿忽地叹了口气,不由得大惊,道:“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叹气?难道这是什么不祥之兆么?”
高大娘和方家婶子两个也在边上等着要些赏钱和谢礼,听周远达这样说,方家婶子忙道:“定是这孩子疲了,打了个呵欠,哪有刚生下的孩子会叹气的,周大哥你定是听错了。”
高大娘也道:“是呀,做母亲的生了三天,孩子不是一样也挣了三天的命?”
周远达一想也是,便乐呵呵地谢了二人帮忙,拿出一又叠至元钞来,递给了高大娘,待她走了,却又拿出一小袋面来给了方家婶子。
此时正是元末时期的至正四年,也不知是不是蒙古人的统治真的触怒了上天,一连多年,全国各地不是地震就是洪水,或者干旱,各地的百姓生活都极为困苦,由此引起的起义造反更是此起彼伏。
周芷若的父亲是个打渔的好手,幸而元代别的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税收一直很低,这样像周远达这样比较能干的老百姓才勉强还能过日子。
而方家婶子的男人方六一,却是得了病,在床上躺了有几年了。周芷若对这个方六一,也只有个模糊的印象——那个印象便是他去世时出殡的场景。那一年周芷若刚刚五岁,第一次看人出殡,所以才会有这样的印象。不过当初这个人这个事便没有让周芷若放在心上,所以她也不知道方六一得的到底是什么病。
但不管怎么说,没有男人赚钱养家,方家的收入和生计还是很有点问题的。所以周远达给了高大娘一叠纸钞,给方家婶子的却是一袋面。
要知道元代本比宋代更重纸钞,只是到了元朝后期,纸钞滥发,通货膨胀极其严重,京师的生员每天光吃饭,就得用去五两钞。为此百姓除了重新恢复银两和铜钱货币的流通使用外,甚至出现了以物易物的现象,所以出于对方家婶子的照顾,周远达才给了她一袋面。
方家婶子千恩万谢地去了,周远达把周芷若抱在手里,也不敢放下,便坐在床边,看一会儿妻子,又看一会女儿,心中心中温情又是感动。
此时本是下午未申之交,待到薛氏一觉睡醒,却已是过了戌时了。
此时周若止也不觉得饿,只是一边闭着眼睛思虑往事,一边不自觉地运行内息——自从出生以来,体内的先天之气飞速流逝,效果与她在娘胎中时相比,已是大有不如。
周远达见薛氏睁开眼睛,忙道:“你醒啦?”
薛氏见丈夫坐在床边,只是看着自己,也知道自己睡得久了,便问道:“什么时辰啦?”
“已经是戌时了,你腹中可饥饿?我已煮了鱼汤,煲在窠里,你先喝一碗,我这就去热饭。”
薛氏点了点头,伸出手来把周芷若接了过去,见女儿闭着眼睛,似是睡得正香,便道:“这孩子折腾了我这么久,现在倒是乖得很,连不要吃奶。”
周远达本已起身,闻言回过头来道:“这孩子确是不同,你且稍等,我端了汤来,且与你细说。”
薛氏一愣,不知丈夫是什么意思,却想——莫不是嫌我未生下麟儿,要将她送人?
元末的百姓生活困苦的居多,把养不起的儿女送人的更是比比皆是,所以薛氏才会有这个念头。
不多时周远达端了鱼汤进来,道:“这是我前日捕到的,甚是肥美,本就想留于你补补身子的,如今正好与你吃了,也好下些乳汁。”
薛氏面上一红,接了过来,抿了一口,果然觉得鲜美,便尽吃了,却把鱼留下,让给丈夫吃。
二人推让了一番,终是分着吃了。周远达心疼妻子,只稍拣些鱼背上肉吃,剔了刺在一边,薛氏问道:“你适才却要说什么?”
周远达道:“我看这个姑娘来得倒是不同寻常,倒要再作计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