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她得封妃位,妃嫔们前来问安、道贺俱是礼数,皇子公主却不非得走这一趟。肃太妃让元琤过来,未必就没存与她套近乎的意思。
徐思婉与莹妃说起这份思量,莹妃想了想,点头:“这倒有可能。肃太妃到底年纪大了,又因太后离世大为悲恸,愈发心力不支。她照料了皇次子这么多年,陛下不喜欢皇次子,她却是真心盼着皇次子好。如今你得封高位,背后又有徐家,若能给皇次子当靠山真是再好不过。”
“所以,这实在是你情我愿的事了。”徐思婉抿笑,“不过我也不急,还需看一看陛下的态度。姐姐也不必担心我,我自会把握分寸。”
“反正不是我养,你看着办好了。”莹妃轻轻啧声。
徐思婉又问她:“恪妃姐姐近日可有什么心事么?”
“恪妃?”莹妃美眸一转,仔细想了想,摇头,“没听说呀,怎么这样问?”
“也没什么。”徐思婉摇头,回想皇帝先前的话,心觉还是要探个明白,莹妃既也不知情,她就只得来日寻个机会再去恪妃处坐坐。
等莹妃也离开披香殿,徐思婉就独自歇了大半日,暮色渐近时,她吩咐好了念珺的晚膳,御前宫人也到了披香殿来,恭请她与皇帝一道去后山的温泉。
行宫后山的温泉处,建有一处单独的汤泉宫。汤泉宫里除却几方极大的汤池外,寝殿、书房、花园也一应俱全。
圣驾到时,天色才刚全黑,汤泉宫中点亮灯火,在山间映出一抹璀璨。
徐思婉在宫人们的服侍下更了衣,浅粉色的浴衣只薄薄一层,下遮到脚踝,上遮至胸口,玉臂露在外面。那衣料轻薄柔顺,便是浸入水里也不会坠得难受。
她步入汤池不多时,皇帝也来了。男子的浴衣样式简单些,与寻常的中衣别无而至,只是稍宽大两分,看起来更为潇洒。
她耳闻他渐近的脚步,却做未觉,也不回身,自顾自地撩水玩。他一步步踏入汤池一侧的石阶,待半截身子埋入水中,就伸臂将她揽住:“今日可累着了?”
徐思婉知道他是指的众嫔妃前去问安的事,轻松一笑:“姐妹们坐在一起喝喝茶、说说话,哪有什么累的?臣妾还见着了几位皇子公主,在殿里热闹着呢,念念也高兴。”
她边说边坐在石阶上,他也随她一同坐下,热气氤氲里,一片安逸:“莲贵人可也去了?”
徐思婉一怔,回想了一下,摇头:“倒没见过,陛下怎的问起她了?”
他轻笑:“她性子不好,怕她再惹你不快。”
“没有。”徐思婉随口应道,心里只觉得有趣。
莲贵人性子再不好,从前也是他宠过的。不论是因为那张皮相还是为着什么别的缘故,都与他有些情谊。
但现在,他在为了讨好她,拿莲贵人说事。
她揣摩个中意味,笑着一喟:“臣妾还见到了元琤,一晃神的工夫,元琤都这么大了。”
齐轩眉心一跳:“元琤不懂事,你别与他计较。”
徐思婉露出讶色:“臣妾计较什么?”
他一滞,似是有些意外:“他没惹你生气?”
徐思婉听他这样说,便可知莹妃说他不喜元琤皆是真的,只消见面总要生气也半点不虚。
按她只做不知,莞尔笑说:“没有呀,元琤很乖,也知道照顾妹妹,只是性子拘谨了些。说来臣妾倒有些心疼他,他尚不记事就失了生母,后来养母也落罪没了,肃太妃又年事已高,再有心好生照料只怕也力不从心。他看着宫里旁的皇子公主都有生母在身边,不知要有多羡慕,小小年纪,不免要觉得自己不如旁人,进而活得愈发小心了。”
这些话说得皇帝有些动容。他再不喜元琤,那也是他的儿子。
他不由打量起她来:“你这么想?”
“是啊。”徐思婉一声长叹,“宫里的孩子总是不容易的。说来……”她语中一顿,眼中多了几许悲色,盈盈对上他的视线,“陛下可怪臣妾将念念的事瞒了三年?”
他眼中一滞,她就知道他果然是怪她的,至少生过怪她的念头。
但很快,他摇了头:“你身为人母,不愿受母女分离之苦,朕心里明白,不怪你。”
“臣妾并无那样自私。”徐思婉缓缓摇头,“臣妾当时也想过,或许该将念珺送出来。她是陛下的女儿,就该众星捧月地长大,没道理留在冷宫之中孤孤单单的过日子。”
他睇着她,一语不发地听着她说。
她续道:“可臣妾后来终是有顾虑的。后宫尔虞我诈之事太多,臣妾处处小心,仍数度险些受害。她小小的一个孩子,全无力气应对那些刀光剑影,宫里嫉恨臣妾的那些人,只怕都不会放过她。”
她说到此处,口吻中漫开深深的无奈。他一声喟叹,将她搂得更紧,语气放轻:“你若送她出来,朕自会保护好她。”
“臣妾知道,陛下会拼尽全力护着这个孩子。可她在明,敌在暗,陛下又政务缠身,臣妾不得不担心陛下会分身乏术。历朝历代宫里都有走得不明不白的孩子,臣妾不敢拿她去赌,不能让她做下一个。”
她的口气轻柔之至,带著作为母亲的温柔与顾虑,将他心中仅存的一丝不满释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