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张君从小认识那么多名流大家,看来艺术家能俗善雅,精通人情。
宴会厅里已经布置了许多展台,何意走近去看,发现分为甜品区和杂货区,而每一处展示台旁都有捐款箱。何意不解其意,见宴会厅里已经来了不少人,便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先坐着。没多会儿,罗以诚便从左侧贵宾区一路笑着走出来,风光满面地进入大厅之中。
他身边是两个同样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模样不错,但面容气质跟其他人略有不同,看起来更成熟,也更油滑一些。
再稍后一些的,是西装革履的贺晏臻,他神色匆忙,右手抄在裤兜里,左手捏了捏鼻梁,眉宇间难掩疲倦,似乎是刚忙完什么要事匆匆赶了过来。然而正因这丝倦意,使得他竟比其他人看着成熟许多。
宴会厅中皆是年轻男女,穿衬衫着西装的男子也有几个,却个个不如他好看。
消失了半天的米辂此时紧紧跟在他身边,脸上的骄傲神色也格外扎眼。
何意看了那俩人一眼,正打算转回头,就觉贺晏臻身上有东西细细一闪。
他定神去看,等认出贺晏臻领带上别着的银色领带夹后,不由脸色变了变。
那个领带夹,是他当初住进贺家时,狠狠心从名牌店买来送贺爸爸的。当时知道自己会给别人家添麻烦,又觉得寄人篱下难免气短,因此竭力补偿贺家。但那些礼物花了他太多钱,都是他平时做兼职一分一分地攒出来的,因而东西送出后,何意就忍不住暗暗留意,看别人会不会用起来。
让他失落的是,除了做饭的阿姨欢欣鼓舞地戴上了新头盔外,梁老师和贺爸爸都没有用他送的东西。
何意为此难过了很久。
他也知道自己的心思过于敏感,似乎身上的每根毛细血管都能感知别人的情绪。但他控制不住,这是他从小进化出来的自我保护手段,唯有感知到别人喜怒,才会尽量避免自己让人讨厌。
然而此时,让他默默失望,以为被人嫌弃的领带夹竟然出现在了贺晏臻的身上。
何意早已留意到贺晏臻的手腕上露出的名表,跟这只表,甚至跟贺晏臻的这身定做的衣服比,那个领带夹显得有些廉价了。
一如他自己当初,即便付出所有,也廉价,又不合时宜。
贺晏臻几乎跟米辂同时看了过来,何意发觉自己可能盯得有点久,随后又想,看就看吧,反正今晚就是他们三个最后的见面。
这几人刚刚进来,一旁便走出来两位主持人。
何意听了两句,渐渐明白过来,原来罗以诚今晚办的是慈善派对,除了现场的慈善义卖外,晚一些还会举行小型拍卖,之后便是晚宴和节目表演。
何意既没钱也没东西,并不打算久待,于是从义卖区买了几样小玩意儿,少捐了一点,之后便等着他们走完过场。等了会儿,米辂先脱离众人进入一边的小休息室,何意打算速战速决,于是也跟了过去。
小休息室里放着几样设备,米辂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回头一看,不由厌恶道:“你想干什么?”
何意几乎气笑,“这话应该我来问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外面有人朝这边看了眼,何意察觉到别人的注视,干脆走进来,将房门关上。
宴会厅里灯火通明,亮光从窗户透进来,足以照清彼此的表情。
米辂的神色有些奇怪,何意正要提醒他把贺晏臻叫进来一块说清楚,就听米辂问:“何意,你小时候是不是没人接你回家?我记得那时候经常天都黑透了,你们老师还给爸爸打电话让他去接你。爸爸一次都没去过,实际上他就在我家呢,他故意不去的,就盼着你最好走丢或者被人给拐走。你说你是命好还是命衰,如果真被拐走了,就是去山沟沟里也比没有爹妈要强吧?”
何意皱眉:“你想说什么?”
米辂轻笑了一声,“你是不是不知道爸爸为什么讨厌你?”
何意愣了愣,随后抿着嘴没作声。
他没想到米辂会突然提这个。而这的确是他介意了二十多年的地方。
他一直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不好,会让父亲如此厌恶。甚至他一度以为自己不是亲生的,还为此早早就有了寄人篱下的自觉。
后来何妈妈告诉他米忠军是他亲爹,何意终于得到解脱,之后却愈发困惑。
再后来,他并只能理解为是天生不和。
米辂见他沉默,不由撇了下嘴:“看来你还是不知道,你妈把你保护得真好。”
“你没有资格提她!”何意最不能容忍的便是米辂母子俩提到自己妈妈,几乎怒道,“是你妈逼死了她!”
“你还赖我妈头上啊?明明是你自己。”米辂“哈”了一声,冷笑道,“看来你真是不知道。实话跟你说了吧,你妈过得苦纯粹是因为你,她就是被你拖累的。”
“……”
“你出生那天,爸就在医院里出了医疗事故。他后来去找大师算,大师告诉他,长子是化骨龙,次子是麒麟命。你自己知道是什么意思吧?你八字不好,会妨碍父母,以后搞不好给家门惹祸。别说爸,就是爷爷奶奶也讨厌你,要把你送走。你妈死活不让,爸根本不愿回你们家,就是因为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