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躲懒的两个孩子因为没被老师发现而沾沾自喜著,小马老师轻轻站起身,轻轻关上窗,坐下时才说了句:“这些孩子……”
“对了。”小马老师忽然弯下腰,从桌子低下的柜橱里拿出一包东西,“早就跟王毅他们嘱咐过,如果和你联系上了叫你来我这一趟。”
“这是……?”陈圆圆接过那个包裹,凭手感依稀是书本类的东西,但用报纸包得很严密。
小马老师不好意思的笑了:“早就想跟你说抱歉,那时……我太年轻了,很多事处理得都不恰当。”
“老师您说什麽啊,我完全不记得有什麽事啊。”
小马老师示意他拆开看看,一面轻声说道:“我一直挺喜欢你这孩子的,觉得你活泼又聪明,我记得初一刚开始时你表现得挺好的,但没想到第一次年纪大测验你数学会不及格,是我不对,不该同意年级组长把所有学生的成绩排序还公开在楼道里……我想就是那一次,伤害了你,对不起。”
陈圆圆已经拆开包裹外面的报纸,看到里面的东西怔住了。
“你那时候和田恬特别要好,我看著也高兴,田恬是个好孩子,肯定会在学习上帮助你。”说到这停顿了一下,“但是……唉,还是我处理得不好。”
听到老师提起田恬,陈圆圆专注的竖起耳朵。
“给你们换座位之前,田恬的母亲来学校找我,原因是田恬上学期的成绩明显退步。”说到这,笑了一下,“其实哪算什麽退步呢,不过就是从年级第二变成年级第五而已,但田恬的母亲吧,怎麽说呢,是一个很较真,也很严格的人,她对田恬抱有很高期望,就专门为这事来学校找我。然後经过咱们班时不知怎的看到你和田恬聊天,当时正在上课,你和田恬却聊的热火朝天。”小马老师叹了口气,埋怨似的看了陈圆圆一眼:“结果可想而知了吧?”
“他的母亲觉得是我……拖累了她儿子?”陈圆圆轻声答。
小马老师点点头。
“所以您才给我们换的座位。”
“是。”
陈圆圆扯了扯领口,无谓的笑道:“这没错啊,要我是您或者我是他母亲,也会那样做的。”如果那时放任他们继续胡搞在一起,田恬能不能被保送上本校都是未知数了呢。
这样自嘲的同时又想著:这样就不难理解为什麽田恬和家里关系闹那麽僵,连一个探病的亲属都没有了,他的家人,真是严苛到近似冷漠啊。
小马老师以为他想起了那时不好的回忆,仍然很自责:“是我这个班主任没做好,”说著看了眼陈圆圆手里的东西说:“还有这个,真是……唉!这麽久才还给你。”
“哈,没有啊,我几乎都忘了还有过这玩意了!”
和小马老师聊了整整一堂课,从学校往外走时陈圆圆手里紧紧捏著那个报纸包裹的,暌别十二年的原属於他的物品──同学录。
临走时小马老师还想起什麽似的提醒他:“对了,里面还夹著一封信,是毕业那会田恬让我转交给你的,别掉了!”
走到学校外面的小路,陈圆圆才靠墙停住,小心的打开那个本子。
那是一个封皮花里胡哨,还印有明星艺术照的烂俗塑胶皮本子,内页也是几张粉红,几张粉绿,几张浅黄这样的款式,而且每页都暗衬著郭富城,张学友这类当年火到不行的明星照片,陈圆圆抽了抽嘴角,对自己当年的品味深表同情。
初三最後那几个月,陈圆圆正过著神仙一样的逍遥日子,田恬正被拉去当义工,悠闲得有些无聊时陈硕扔给他一个本子,是厚厚的高级笔记本,前後封皮间还挂著装饰性的小锁,陈圆圆知道有些女孩子流行写日记,为了不让父母看到内容都会选择这种带锁的小本子,这在陈圆圆看来无异於掩耳盗铃,那种锁,用力一拧就能弄开,陈硕怎麽也搞这玩意?他不太明白。
陈硕用本子磕了下他的头:“犯什麽傻呐?给我写同学录!”说完又补充道:“本来没想这麽早开始准备的,但你不是比我们走得早嘛?处女录就交给你了!”
像开了先河似的,之後的几天里,写同学录风潮悄然走俏,几乎每个人都准备了漂亮精致易保存的本子,交给某个同学让他写,写完再传给下一个人,人缘好的同学一天最多能拿到七八个这种小本子,然後沈甸甸的背回家,在灯下苦苦的写。
陈圆圆因为无事一身轻,每天要写的同学录也有四本之多,烦得他腰背酸,这种东西其实比作文还难写,尤其当你没什麽话可对对方说的时候,没事他就翻翻前面几页,看看别人的格式是怎样的,几乎都例行公事的以:“你是一个善良的聪明活泼的男生女生……”开头,以“祝你今後怎麽怎麽样”结尾,中间部分文采好的能拽上三四页纸,文思一般的就把祝福和优点罗列一番了事,期末的冲刺阶段,谁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应付这种东西,长篇累牍的背後,又能有几分诚恳?
虽然这样想,但陈圆圆还是也准备了一个同学录,就是被小马老师时隔十二年之後交还的印满明星头像的本子,别小看它的花里胡哨,这在当时还引起了不小的风波呢,陈圆圆刚把它拿出来就被同学抢去了,这个说:“我先写!我要写在梁朝伟那页!”
那个说:“郭富城那张你可给我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