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心赵迟暄的伤势,她连生气都顾不得了,瞬间放下筷子,扭头去瞧赵迟暄,可面前的男人仍是往日的风轻云淡,单是瞧模样,根本瞧不出他身上有伤。
就像小时候,哪怕身上的伤口溃烂到化了脓,他也能一声不吭背着她走路,然后终于支持不住的时候,一头栽在山脚下,可又在意识彻底消失之前,将小小的她护在怀里,不许山间石块碰伤她的脸。
那是南叙最深的噩梦,少年将军躺在草丛里一动不动,明明前一刻,他们还在说,等入了城便好了。
入了城,他还是大盛朝最耀眼的少年将星,而她文官清流的娇娇女,哪怕失了父母族人,他们的未来也是一片光明。
可下一刻,赵迟暄却倒在她面前,哭喊着,哀求着,却换不来赵迟暄一丝活人气息。
就像他们熬过了无边黑暗,赵迟暄却倒在了黎明到来的前一晚,自此之后,她的世界只剩深渊。
赵迟暄是坚不可摧的,天塌下来他都能撑得起,可他又如琉璃般脆弱,你永远不知道哪一刻是他的极限,你与他一起畅想未来,他轻笑着,附和着,然后下一个瞬间,他突然在你面前没了呼吸。
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绝望,时隔多年再想起,南叙仍是手脚发软,她不敢想赵迟暄究竟伤得多重,才会让亲卫刻意去提醒,她更不敢想是战场受的伤,还是冷箭难防别人的刺杀,无论哪一种,对赵迟暄来讲都是一场血肉模糊的劫难。
“你怎么不告诉我”南叙急了。
她起身去查看赵迟暄究竟伤在哪,可在手指触到赵迟暄身体时又缩回了手。————她毛手毛脚手上没个轻重,贸然查看,只会让他伤上添伤。
南叙慢慢收回手,手指揪着自己的衣袖,心也跟着揪起来,“严重吗?疼吗?”
“小伤。”赵迟暄摇头轻笑。
南叙最讨厌赵迟暄这副模样,一身血肉都烂了,他的嘴都不会烂,可眼下不是追究他嘴硬的时候,她更担心他的伤。
“我才不信。”
南叙道,“请太医看了吗太医怎么说”
赵迟暄莞尔,“太医说无碍,开了伤药便走了。”
“什么无碍不无碍他们就是看你身体好敷衍你。”南叙着急得紧。
可骂太医也无用,她不知究竟伤在了哪,跟不知道他伤势如何,她盯着赵迟暄的身体看,想从他身上看出伤势。
这一看,竟也真叫她看出了端倪,他穿的是修身的圆领袍,侯府里烧了地龙,他身上的圆领袍便也单薄,隔着薄薄布料,他的腰窝有着一道极浅极浅的臃肿。
若他含胸驼背,这道臃肿便有些明显,可偏偏,他的礼仪是极好的,鹤姿仙态,萧萧若松下风,这样的气度,哪里像受了重伤的人?所以哪怕瞧见那道痕迹,也只会让人感觉今日的他里衣穿得格外厚重,而不是他身上裹着厚厚的绷带。
南叙又气又急,“你怎么什么都不告诉我”“快让我瞧瞧,你的伤势究竟如何了。”
赵迟暄揶揄笑着,“阿叙,舅舅伤在腰间。”
“那又如何——”
南叙的声音戛然而止,脸倏地红了起来。
————成年男人的腰间,如何是她一个女人该看的地方?
莫说她与赵迟暄只是没有血缘关系的舅甥的,哪怕是亲舅舅亲外甥女,赵迟暄的腰也不是她能看的。
男女大防,礼义廉耻,她不能看。
南叙抿了下唇,整个人恹恹的,“哪个太医给你看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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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迟暄却笑了起来,“有甚好说的?左不过是那些静养少忧的话罢了。”“阿叙若真担心舅舅,不若替舅舅换一下伤药。”
“我的伤在后腰处,自己换洗,总有些麻烦。”
男人轻笑着,抬着眼,向懵懂少女发出邀请,“阿叙…愿意给舅舅换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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