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赵迟暄带她去的地方并非她心中所想,所做之事也并非她期盼之事,她只会稍稍失望,但很快便又心生欢喜,喜欢一个人就是这般不讲道理,哪怕什么都不做,只要瞧着他,与他说说话,心里便会炸开大朵烟花。
南叙感觉自己没救了。
她以前与谢明瑜“相恋”时虽然也开心,但心里总是忐忑的,她活泼骄纵,而谢明瑜却是颇为文雅的读书人,他不喜欢嚣张跋扈,更不喜欢泼辣的女子,他喜欢的是与他一样知书达理温婉贤淑的大家闺秀。
可她不是。
为了与谢明瑜说上话,她披了一张不属于自己的皮,真实的自己藏在皮下,事事留心步步留意着,终于与谢明瑜“相谈甚欢”。
可她到底不是温柔贤淑的大家闺秀,再怎样收敛性情,也掩盖不了骨子里的小骄纵,谎言总有被戳破的一天,而她也总有暴露的一天,她的马脚越来越多,而谢明瑜也越来越不满意她的性情,觉得她不敬婆母,觉得她嚣张跋扈,冷着脸与她吵闹一顿,便拂袖扬长而去。
那时的她,是真的喜欢谢明瑜,所以她一次又一次忍着委屈去寻谢明瑜,软着声音主动去与他说话,他把脸侧在一旁不瞧她,她便扯着他的袖子不肯松手,直到他被磨得没了脾气,便只好转过身与她说话。
“叙儿,我并非有意苛责你。”
谢明瑜长长叹气,清润眉眼无奈得很,“我少时家道中落,母亲独自支撑门庭,不知受了多少委屈,忍了多少血泪,才将我养大成人,与你成了一段姻缘。”
“母亲养我不易,我敬她尚来不及,你是我的妻,怎能与她起了冲突?”
谢明瑜握着南叙的手,低声哀求,“叙儿,就当是为了我,给我母亲几分颜面,可好?”
谢明瑜的话自然是无可指摘的,谢老夫人养他长大,他自然要孝敬谢老夫人,可谢老夫人并未生她养她,于她并无恩情,更无半分关系,之所以与谢老夫人同处一个屋檐下,只因谢明瑜是她的夫君。
有这一层关系在,不需谢明瑜开口,她便会敬重谢老夫人,可敬重不代表要委曲求全,一味被谢老夫人使小手段磋磨,或让貌美丫鬟伺候谢明瑜,或明面骂丫鬟实则骂她善妒成性,再或者,打着谢明瑜的名头拿了她的钱财去贴补自己,似这样的事情多不胜数,她忍了又忍终是忍不下,才会有谢明瑜眼里她不敬婆母。
婆母不喜,夫君不爱,她的上一段婚事着实失败,也幸好她的舅舅是赵迟暄,她才有和离重新来过的资本。
那日赵迟暄接她回府,绚烂烟花下,她听着自己的心跳,看着赵迟暄向她伸出的手掌,有那么一瞬间,她为赵迟暄死了也甘愿。
或许就是那一刻,有什么东西在她心底生根发芽,然后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一发不可收拾,继而催化成今日的她非赵迟暄不嫁的心理。
想到赵迟暄,那些所嫁非人险些误了自己一生的伤感便荡然无存,南叙裹着被子,嘴角不可自制上翘,像是吃了极甜的糖,整个人都是甜滋滋的,甚至就连头发丝都泛着甜腻腻的果糖香。
这就是喜欢一个人感觉真好。
南叙晕乎乎地想,慢慢进入梦乡。
昨夜睡得晚,今早便起得晚,日上三竿,南叙才打着哈欠从床上爬起来,赵迟暄要早起上朝,自然陪不了她吃早饭,但昨夜她的话赵迟暄显然听到了心里,虽不能陪她吃饭,却让人把他的坠子送了来,说见坠如面,叫她莫因他不在便胃口清减,不肯吃饭。
南叙嘴角一下子红了起来。
话本里的才子佳人鸿雁传书,赵迟暄却托人送坠,似这种落拓不羁却又颇为细心的事情大抵也只有他能做得出来。
“侯爷还拿我们姑娘当小孩哄呢。”
秋练性子大大咧咧,仍未察觉南叙与赵迟暄的关系,从亲卫手里接过坠子,笑眯眯拿给南叙,“姑娘又不是三岁小孩,需要长辈陪着才肯吃饭。”
南叙面上浅笑僵了一瞬。————赵迟暄这是在拿她当小孩哄
不能吧
昨夜赵迟暄的态度根本不像舅舅对外甥女,暖昧揶揄的话更像是成年男人在撩拨自己喜欢的人,尤其是最后的那一句,似笑非笑着,话却不说全,只由着她顺着他的话在心中发散。
男女之事便是如此,含蓄,点到即止,留一点遐想在彼此心里。倘若是太过直白,反倒失了男女情动的朦胧美。
可秋练的话也有道理,送她坠子让她安心吃饭,时不时揉弄她的发,在赵迟暄心里,她似乎仍是需要他哄着庇佑着的外甥女,而不是一个可以携手终身托付中馈的正头娘子。
南叙蹙了下眉,越想越迷惑。
不行。
她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
她今日一定要试探出赵迟暄对她的态度,到底是喜欢,还是只把她当晚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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