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炎裳淡淡一笑,风微微吹过,百花纷飞:“来了。”今日是他休沐的日子,不用板着脸去机要处,好不容易放松的他就如脱缰的野马似的,没人管的住。
这就是有个兄长的感觉吗!有个被立储君的兄长,一瞬间仿佛做什么都是对的,有个未来有个依靠,便让人人敬畏,竞相讨好。
九炎裳喜欢这种悠闲,如今的后宫是繁华落尽后的宁静,却承载着她这样历经沧桑、手染血腥的女人灵魂,轩辕府的家破人亡,在她心里生不起一点同情,甚至有些冷漠。
她不喜欢那样的自己,可偏偏那就是她自己,深深印在她的骨血里,穿透灵魂告诉她,她早已不是往日无害的小公主,不是那个碧池苑内一把琴一炉香的她。
“小妹!你又走神!”九炎皇中气十足的吼完,肥胖的肉颤了两颤,竟然没有呼吸加重,喘息不已。
九炎裳神奇的看哥哥一眼,佩服他竟然能用挤到看不见的嘴,说这么长的句子。
九炎皇不自觉自己胖有什么不好,牵起妹妹的手,欢快的向前跑去。
九炎裳笑了,不单纯又如何,跑在前面的圆润身影,历经一世,还不是动过杀戮,六岁而已,笑的比谁都蠢的大哥,在机要处的大殿上,坐的比父皇还正、站的比父皇还直,亲临行刑现场,眼睛都不眨一下。
这么一想,这座皇宫,最单纯的还是她啊……
九炎裳的日子真的很闲,仿佛只要吃喝等死,撒娇耍痴外别无意义。她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不用揣摩任何人的心思,不必谨小慎微的讨好任何人。
没有她不能惹的人,只有不能惹她的人。
九炎裳舒展身心,舒服躺在自己的床上,觉得人都变懒了,她翻看着宫里的人事调度和让大哥找来的朝中官员一览表。
原来锦榕被母后送给了轩辕上?
哦?原来轩辕上官位如此之低!
朱氏还是嫁给了轩辕上?九炎裳想了想不禁点点头,母后手段大大不如以前呀,虽然把朱氏固定在一个永远爬不起来的轩辕上身上,对追求名利力争上游的朱氏来说,的确是不小的打击。
可这种人,单打击怎么行呢?
九炎裳趴在床上托着小脑袋,摇晃着双腿,觉得自己这么善良,该帮帮破落的锦妃,让她有能力为朱氏生下个庶子庶女什么的!
九炎裳深知那是自己应该做的,不必闹的人人皆知,让母后感激与她。
九炎裳做事非常干脆,尤其是在这个没人敢触怒她的宫里,她根本不需要考虑做事的后果。于是她用一个金元宝,让贴身嬷嬷赎了个美貌的花魁,装作被卖的丫头,送入了轩辕府内给锦榕当心腹大丫头。
对此,九炎裳无任何心理负担,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看出来了,父皇依然是她的父皇,但这次真的是她的,一个不论她做什么都会站在身后包容她的人。
这种感觉,不用说,让她倍感惶恐之余,又分外珍惜。
九炎落的后宫没有秘密,听完一等功汇报,九炎落头都没抬一下,胡国境内留有大周百万大军,两军争锋相对,第二次战役随时可能打响,立志要拿下那片广袤土地的九炎落,心中澎湃不已。
九炎落认真的研磨着手里的地图,思绪不禁飘到那个战场上,一袭龙袍白发垂眉的自己,通身无言的无惧气度,眉宇间藐视众生的自信。
仿佛他眼前不是大国鼎力的胡国,不是沃土万里的诱惑,而是无足轻重的一个台阶,跨过去,再别无其它值得多动手的轻视。
九炎落是羡慕和畏惧他的,羡慕他时间蕴藏的智慧,畏惧他无畏的冷漠和血腥,那样的自己他不是没有想过,只是真的看到,却让他觉得悲哀。
白发垂眉的老者只跟他谈战争谈征服,用无与伦比的自信和强大的气场诱惑他,用一个真正登临世界高点的可能性诱劝他,但独独没有说起过他自己的生活,谈起过培养的皇子。
九炎落有时候在忙碌之余不禁想,那个人真的是未来的自己?如果是,他惊心培养的太子,他为什么不谈?他的皇后他为什么不安排?还有可爱的鬼灵精的裳儿,为什么他从不曾与自己回忆?
所以,综上因素,九炎落不喜欢那个老不死的东西,死了还不痛快去死,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没事还挤挤他的灵魂,不止一次睡眠中觉得那人在压迫自己,想把他挤出身体之外!
老不死的!回头让国寺做场法式,震死那老不死的东西!
……
年迈的九炎落少了一缕魄,死了后,连个接引的鬼都没有,他不是没急着凑上去过,但往往他还没到,那些接引的灵魂便消散的无影无踪。
九炎落龙袍垂地,雪白的长发迎风而舞,冷硬威仪的神情,并没因为衰老有任何削弱,反而更多了睥睨天大的自信和傲慢。
他的手掌依然有力,头脑依旧灵活,更多的时候他已经懒得劝沉溺在温柔香酷似自己的身影。
而是坐在前朝大殿上,日复一日的坐着,年复一年的等待,等待这一世的九炎落死,或者等着看他所谓的爱情,在知道不过是被人骗了的残局后,他可笑的嘴脸。
年迈的九炎落几年来姿势都没变一下的在朝椅上坐着,偶然才会想起,那个女人跪在佛前的那一场祷告,是关心吗?怕他死在战场上!
他还记得当时死不认错的九炎落对章栖悦的牵挂,一闪而逝的浓烈情绪弥漫在心里,让他陌生又鄙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