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荒井莫名其妙地失踪了,让青木正二非常震惊,荒井虽然只是大连警署独立守备队的军曹长,官不大,但是他毕竟是在城里失踪的。要知道,战争死人是自然法则,可大连毕竟不是疆场,一个人就这样不明不白没有了,对谁都不好交待。
对荒井,青木正二了解到一些情况,这个人极好酒色。人的缺点就是线索,扯着这根线往下查,一定能查出个水落石出。失踪一个人虽然事情不大,但丢的是大日本帝国军人的颜面,大张旗鼓地查找显然不合适,青木正二把这件事交给了警防课的焦作愚去查办,毕竟他是大连当地人,也算是个地头蛇,人头熟一些。
荒井最后出现的地方是桥立町露天市场,青木正二决定去那里看看。
桥立町露天市场,已经有些年头了。最早是大清朝肃亲王善耆开的,这个善耆是镶白旗,是第十代肃亲王,当过乾清门头等侍卫,还做过理藩大臣。中国能有警察,也是因为有了这位肃亲王。辛亥以后,善耆不想在清帝退位诏书上签字,逃到了旅顺,两次想满蒙独立,结果都很凄惨。后来,因为没有收入来源,当时的大连都督府就特批了一块地皮,让他开了这个桥立町露天市场。
桥立町露天市场上主事的是善耆的长孙,别看家道败落,他们吃喝玩乐的毛病却没改掉。这位肃亲王活着的时候,有眼光,把不满周岁的十四格格显玗送给了在日本很有身份的川岛浪速当了养女。这个十四格格就是后来臭名昭著的川岛芳子。
青木正二虽然置身闹市,却无心体会周遭的繁华,在他看来,这繁华的背后,隐藏着太多的秘密。眼下,荒井曹长失踪已经三天了,凶多吉少,青木正二要求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是挖地三尺,也得把凶手找出来。
王大花把背来的大黑锅安到土灶上,生起柴火,一只木桶放在她面前,里面蹦着鲜活的杂鱼。王大花从沾板下面摸出一把短刀来,麻利地给鱼开膛破肚。
夏家河远远走来,将新买来的两盒雪花膏放在王大花的灶台旁。王大花的手天天收拾鱼又生火又劈柴又做饭,已经粗糙的不像样子,不过,此时,夏家河不是专门来关心王大花的,他来是要告诉王大花,现在鬼子正满大街追查荒井,让她小心点。
王大花没有理会夏家河,她拖过来鱼筐,筐里新鲜的鱼正泛着鳞光,王大花拿起菜板上的短刀,拉过一个小板凳,坐到了鱼筐前,一条条地开始收拾鱼。这时,一辆黑色轿车在等道上驶过,车上坐着青木正二、木户英一和焦作愚。
王大花手脚麻利地用短刀剖着鱼,一条四五十厘米长的河豚鱼从鱼堆里露出来。王大花扔下短刀,伸手划拉着鱼堆,看看下面还有没有河豚鱼,里面果然还夹杂了几条。韩山东不给大花送鱼了,她只能买别人的,可是送来的鱼里,这还弄了好几条河豚鱼来坑她。这要是毒死个人,算谁的?王大花骂骂咧咧地嘀咕着。
“捡出来不就得了,生什么气。”夏家河看到鱼堆里一条颇像扁刀一样的鱼,“这什么鱼,我还头回见……”
“火勒鱼。”
“好吃吗?”
“好吃,这鱼可不常见,鱼鳞也好吃。”王大花把鱼拿过来收拾着,“等会儿你拿回家晒晒吧,摆弄的时候别把鱼鳞弄到衣服上,沾上的话,衣裳晚上都发光儿,瘆人。
夏家河扫了一眼大筐里的鱼,突然发现王大花手里那把短刀,那分明是把军刺。原来,这是那天晚上荒井在仓库跟夏家河和王大花搏斗时落下的,第二天王大花收拾院子时,发现这把军刺,她用它剖鱼刮鳞都挺顺手,就没舍得扔。
夏家河伸手要去那王大花手里的军刺,这时,一双擦得锃亮的军靴出现在两人的眼前,夏家河一怔,佯装摆弄鱼,顺手从王大花手里夺过的军刺,捅进了一条河豚鱼的肚子里。
“干啥呀你!”王大花一把推开夏家河的手,军刺又被从鱼肚子里扯出来。夏家河还要伸手却夺,这时,青木正二已经站在了旁边。露了一截的军刺把手有些醒目,夏家河的心里打起了鼓。他拉着王大花起身,讨好地看着青木正二,含笑点头。王大花的心思还在军刺那里,一抬脸看见青木正二,她突然意识到什么,吓得两腿打起哆嗦。
青木正二看着王大花,一下子想起了这个女人,青木正二微笑地跟王大花问好。
王大花还没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夏家河碰了她一下:“太君问你好哪。”
王大花醒过味来,不满地说“好啥呀好?上次我在大牢里那么喊你,你理都不理,那俩罐头,差点要了我跟孩子的命。”王大花嘟囔着,回身划拉着筐里的鱼,想盖住那把霸出一截的军刺。然而军刺太长,河豚鱼太短,把手还是露在外面。夏家河拉了把王大花,让她老实点。
焦作愚和木户英一过来,焦作愚看到王大花,问:“你怎么在这摆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