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典史就微笑劝解,“不如就让顾秀才自个去闯一回,年青人不上几回当是学不会乖的。如今他正在兴头上,贸贸然地去泼瓢冷水,只怕从此后会记恨家里人的。”
汪主簿知道这人跟自己不对付,不想跟这等粗人计较,遂皮笑肉不笑地道:“马典史有这闲工夫不如想一下城西骆友金被杀一案,到现在为止都没缉拿到真凶呢!”
提起这遭烦心事,陈知县皱着眉头道:“他家中仆佣没有一个人亲眼看到真凶,手法干净利落一刀毙命,那天晚上钱江也有不在场的人证,小小莱州县除了他还有谁这么大的胆子这么好的身手?直到现在都毫无头绪,难不成在我任内还要出一桩无头公案?”
马典史忙又重做一番保证,誓要尽快将真凶拿到。
话未说完见这二人脸上不以为然的情形,就知道自己在这块地界是多余,心头冷哂几声扯了几句闲话后拱手告退。临出门时正正听到一句尾音,“骆有金死得太不是时候,盐工那边没有得力之人镇压,只怕就要聚众闹事……”
作者有话要说: 一种新式的熬盐法子,所费炭钱工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顾衡已经抛下丰厚诱饵,只等愿者上钩!
第二十零章医道
沙河老宅里,迟归的张老太太闻说白日之事惊出一身冷汗。
她抓着蒲扇坐在一张竹靠椅上拍着腿大骂,“这起子糟心烂肝的人,我家衡哥好容易收了心想起干桩正经事,就巴不得他栽个大跟头,那些真真是坏得头顶长疮脚下留脓的坏胚。”
顾衡自个儿倒不是很在意,帮着倒了一盏茶劝慰道:“不过是些得红眼病的,无须理会就是。”
张老太太在心底合计了一番后问道:“你说的那个法子到底行不行,钱赚得多寡倒是小事,只怕赔了后会被人嘲讽。其实头次跟人做生意难免要蚀点财,这本是常理,就是那些有名的大商家也是一步一步从小处挣起来的。”
她低头看了一眼小孙子,压着声音小声道:“不过你要是实在亏光了也没关系,我手头还有三百两银子的现钱,是田里收的租子。去年的光景还算好,有些佃农还把前年欠的租子也一并交上来了。至不济我把田地卖一些,就对外头说那些都是你自个赚的。”
真是个可爱的老太太,一辈子勤俭持家。这回为了给孙子挣面子,却舍得将半辈子积攒的家底拿出来。
顾衡将她生了老茧的一双手捧在面前笑道:“那不是打肿脸充胖子吗,糊弄别人便罢了,难不成还要糊弄自个儿?更何况我知道那些现银您肯定已经派上了用场,或是更换农具或是买新种子,处处都要花费。”
顿了顿,他柔声哄道:“我这法子周全得很,到时候肯定是大赚。现在我也不敢说大话,但是翻上一番,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您老人家原先借给我的二百两已经够了毋须再添。而且我不白借,给您算两分的利,到时候静等分红吧!”
张老太太喜得见牙不见眼,拍拍小孙子的手道:“资圣寺的高僧佛法精妙,年前你这孩子一天到晚瞎混,我心里实在是担心,就到菩萨面前求了一支签,高僧解签时曾说你否极泰来。如今真让他给说着了,你这孩子说懂事就开始懂事,不枉我每年诚心给菩萨供奉香火。”
顾衡眼角湿润,轻声道:“我前世里一定做了很多好事,才遇到您这样好的祖母。”
张老太太被他拿话哄得眉开眼笑脸上皱纹舒展,将一旁的竹篮子拖过来,搜出几个鸡蛋道:“邻村那个产妇生了个六斤六两的胖儿子,人家给了一篮子红壳鸡蛋,你赶紧吃两个沾沾喜气。”
在那场如梦似幻的大梦里,顾衡什么山珍海味没有吃过,什么绫罗绸缎没有穿过。如今在沙河这座老宅里,穿着洗得泛白的粗葛长衫,喝着温温的玉米面粥,嚼着只拌了香油的咸菜丝,吃着无盐无味的白水煮蛋,心里却感到无比踏实。
顾瑛端着碗左望望右望望,好半天才鼓足勇气道:“祖母,我想跟着您学些手艺。那几本药书我已经背熟了,这附近山上生的药材我也认得完。如今哥哥和您都在往家里挣银子,我也不想闲着。”
顾家老太爷在世时医术出众,张老太太在多年的耳闻目睹之下也学了几手绝技,特别是对于妇人之症颇有自己的心得。
附近十里八乡的人家不信县里省里的名医,有个头疼脑热就请老太太看看。家中有妇人生产时,即便请了有名的稳婆负责接生,也要专门请张老太太过去看一眼才踏实。
张老太太缓缓点头,“老太爷在世时曾经说过,不管盛世乱世百姓总要吃粮喝药。有一技傍身,强过诸般阿谀奉迎。当年他想将同茂堂开成流芳百世的医家,只可惜这一支几个男丁都不是肯安静下来读医书的人。瑛姑,学医要沉得下心耐得住性子,你可想好了?”
还未等顾瑛说话,顾衡已经反对道:“祖母已经上了春秋,本来就不该继续出去看诊,这外面黑灯瞎火的,身边又没个丫头婆子跟着,万一磕着碰着了怎么办?还有瑛姑只是个小姑娘,如何可以……去看那些妇人之症?”
张老太太拿筷子头敲了一记,“年纪青青如何这般古板,瑛姑觉得好就成。当年你祖父在世时,遇着一些不方便看诊的妇人之症时就让我去看,长久之后我这方面的修为连你祖父也不及。毕竟那些女子有些私密事不好对男人开口,即便那是医者也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