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内侍虚张着手不敢死拦,范庶妃在几个贴身丫头婆子的护卫下昂首挺胸的走了进来。先红了眼圈,然后扑通一声跪在端王面前,拿着帕子捂着脸继续痛哭,却半点不耽误自己的告状。
“……王妃娘娘自打前年去了,这满府的人都看我不顺眼,私下里传是我给了王妃娘娘气受,这我不是不知道。大郡主和世子更是从来不拿正眼瞧我,为着阖府的安宁这些我也都生生忍了。”
范庶妃哭得梨花带雨越说越委屈,手绢很快就湿了半边。
“这回我是受王爷亲口所托掌管几天内院,遇着顾夫人带着世子爷出府,我好心上前询问了几句,他们就脸不是脸嘴不是嘴地破口大骂。我好歹是三品夫人,也算是世子的庶母,真的是平白受此奇耻大辱,不如一头撞死了干净……”
范庶妃头发微微散乱,眼里还有几许惊惶之色,显见是受了大委屈。
这简直是乱了尊卑纲常,堂堂庶妃在自己家里被人挤兑得连站脚的地方都没有,难不成真是那顾氏仗着丈夫的威势恃宠生骄无法无天?厅中顿时有小声议论,更有人有一眼无一眼地望向顾衡。
康先生虽然知道事情有蹊跷不知真假,但如今这个送上门的机会千载难逢。
他不过犹豫了半息,立刻象事先演练过一般配合范庶妃的话先下手为强,厉声喝道:“君臣君臣,先君后臣。顾衡你纵容妻室对庶妃娘娘不敬,就是对王爷大不敬。往日你性情张扬无视礼法也就罢了,难不成在世子面前也是如此为人师表?”
还不待顾衡答话,就听一道清亮女声抢先答道:“先生用不着给我家夫君扣帽子,天地君亲师他一向敬得很。事情因我而起,可容我分辨两句?”
众人侧头,就见廊道拐角一位艾绿长袄的女子手中牵着一个幼童施然走了过来。
顾瑛直直盯着人道:“庶妃娘娘自己也说了,这皇室宗亲都是天底下至尊至贵之人,我们平常老百姓当然只有远远敬着。既然是这个理儿,那刚才出二门的时候,庶妃娘娘纵着两个奴才强行要搜世子的贴身之物又是什么道理?”
范庶妃不虞这人竟然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输人不输阵地强辩道:“王爷托付我看管内院……”
顾瑛看都懒得看这个蠢人一眼,“既然是王爷托付庶妃娘娘,更该慎重其事,在内院里欺负一个没娘的孩子算什么本事?我实在不忿才出言顶撞了你两句,要打要罚我受着就是……”
范庶妃气得浑身发抖。
“顾夫人你真是睁眼说瞎话,竟敢当着王爷的面颠倒黑白。那两个奴才是照着内院的章程办事,怎么变成是我纵容的?”
这些年顾瑛见惯大场面闻言丝毫不惧,以更大的声音冷笑道:“我活到这个年岁了,也是头次得见什么叫做恶人先告状,果然大宅门里的女人口舌之利令人叹为观止。庶妃娘娘再珍贵也只是三品庶妃,世子却是皇室正枝正脉,身份恐怕尊贵的不能再尊贵。”
顾瑛想到那孩子受到的屈辱,眼里险些喷出火来。
“说句不好听的,王爷若是仙去他就是这府里最大的主子。世子进出自己的宅子,还要让两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婆子上下搜身,若是传出去岂不是让满京城的人笑掉大牙——这主子当得忒跌份!”
论言辞之犀利,动了怒火的顾瑛已经尽得张老太太的真传。想当年蛮横如汪太太,都不敢在乡下婆婆面前胡乱张口。
端王一直沉肃无语的脸上神情顿时变得有些古怪,他还活生生的站在这里呢,就有人在讨论“若是他仙去后这府里该如何”,这顾氏真是……直率得让人抚额,虽然她说的尽是大实话!
范庶妃却如同捧了谕旨捉到了痛处,颤着指尖抢道:“王爷您看,您将世子寄养在这种目无尊卑的人家里,俞娘娘若是再世指不定该有多心疼……”
端王低头看了一眼被顾瑛牵在身侧的诩哥,皱着眉头问了一声,“你身边侍候的人呢,怎么没见一个?”
范庶妃心里咯噔了一下。
耳边就听世子诺诺的回答了一句,“十天前从顾府回来后我一直在院子里读书,就见身边伺候的人一天比一天少。听说是别的地方人手不够,都被范娘娘调过去帮忙了……”
事情闹到了这步田地,端王也顾不得被别人看笑话了。将诩哥招到面前,慢慢抚着他细软的头发问道:“以后你想住在王府里,还是想住在顾家?”
苏诩眨了眨眼睛,“我想住在府里,可是父王一天到晚的忙,大姐姐也不在,都没有人陪我好好说说话。在顾家有囡囡,有文哥儿,有老祖祖,热热闹闹的有很多很多的人……”
孩童的话语天真烂漫,端王却好似被人打了两耳光,“我都已经忘了,你的母亲已经去了整整三年……”
他慢慢侧过头,言语间也不见如何怒意,“去查查,世子身边伺候的人都被分到哪里去了。我这个当主子的竟然不知道,府里的人手竟然差到如此地步,竟然要动用世子身边贴身伺候的人。”
不一会儿功夫总管魏大智就过来回话,“两个嬷嬷调到针线房,两个大丫头调到茶水处,两个大丫头调到洒扫处……”
范庶妃知道事情不太妙,怎么事情没有按照自己的章程走?她忽然想起当初调派人手的时候,世子房里的管事洪嬷嬷曾冷笑了几声,说日后总有人会说这笔账。那时的自己嗤之以鼻,因为洪嬷嬷到了最后还是老老实实的卷起铺盖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