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你给大公主保媒,这是从何说起?宫里有那么多闲的没事儿做的太妃,宫外有宗人令,怎么也轮不到你插手大公主的婚事吧?”
顾衡一脸的丧气,“皇上说大公主在显应寺清修许久,对于男女之事早就看淡。若不是牵挂着宫里还有个幼弟,说不定就要剪了头发做姑子去。皇上就让我尽快找一个年纪相当的年轻人出来,看能不能让大公主改变主意……”
大公主就是俞王妃生的长女,是诩哥一母同胞的姐姐。那一年因为俞王妃惨死,大公主立誓到显应寺清修三年。不知道是佛理太过精妙,还是皇家人本就轴得很,大公主去了之后就甚少回京城。
顾瑛也觉得难办,“大公主从前性子倒是绵软,可越是这样的人打定主意后越是难以改变。”
顾衡连连摇头,“我曾在宫里和她见过一面,人变了不少。别说绵软,身上的人气儿都少了许多。皇上多半也是看出了这点,话里话外着急的不行。说再让她清修下去,本朝就要多一个出家的皇室公主了。”
在顾瑛的印象当中,大公主还是一个刚刚长成形容羞怯的小姑娘。想了一下出主意道:“要不以我的名义请大公主过来做客,你再请几个青年才俊过府谈诗作画,说不定能看中一个……”
顾衡也有些挠头,“今年六部是进了一些能干的年青人,可是婚姻大事再慎重都不为过。难道我要直接了当的跟他们说,大公主要相看你们,所以你们一个个的都要好生表现!”
顾瑛已经可以想见那份儿混乱,一时间也愁的不行,“从前我在端王府见过两回大公主,那孩子说话做事向来有点一板一眼,如今只怕更是变本加厉。要是知道咱们插手她的婚事,恐怕当场给咱们没脸……”
顾衡一时失笑,“那倒不至于,皇室的人大面上的规矩是不会错的。不过皇上极为看重俞皇后留下的两个孩子,这倒是许多人都看明白的。所以不光是咱们,朝里不知有多少人指望着攀上大公主,让全家上下飞黄腾达呢!”
顾瑛心有戚戚,这个孩子的婚事怎么如此费劲呢?
大公主刚及笄的时候,就被先皇差点送去北元和亲。若不是俞王妃拼死阻拦,她多半已经奔赴北元啃牛干喝沙子了。三年母孝守完不久又适逢国丧,眼看大好青春就要给耽搁没了。
对于这一点顾衡倒是不担心。
“皇上说了,大公主可以像寻常百姓一样只守一年的国丧,纳采、问名、过六礼也要差不多一年。如果现在把婚事定下来,除服的时候正好举行大婚。”
所以现在差的只是一个现现成成的新郎官,一是要大公主看得重人家,二是要那人的人品出众,样样拿得出手,还要不贪图皇家富贵。
顾衡寻摸了半天不得其法,摊在椅子上气道:“我现在恨不得把全京城的年轻官吏排成一排,让大公主一个个的亲自挑选。挑中那人就是那人的造化,挑不中也是大公主的眼界太高,跟我没半毛钱的干系,反正这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也不是我亲生的。”
大正女子一般在十五六岁的时候就会定下婆家,象大公主这样年满二十还孑然一身的已经算是相当罕见。
还没等顾氏夫妻想出什么辙来,大公主第二天一大早就悄悄到了顾家,当着顾瑛的面儿明明白白地说不想嫁人。
大公主比俞王妃刚去的时候长高了许多,脸上没有妆容,人也清瘦许多。穿着一件清灰色的素面长袍,头发用一只长簪挽起,眉眼间有一种看透世事的寂然。
她端着一杯茶笑得婉约,“都是我阿爹多事让顾大人为难了,我不是不想嫁人,是觉得这世上没有男子懂我知我,索性早早就绝了这个念头……”
因为诩哥在顾家住了许久,因此顾瑛看着诩哥的姐姐也感到亲切,挽着她的手笑道:“我十五六岁的时候也不知以后要嫁给谁,觉得要给不知面目的男人煮饭生孩子,就觉得在家里当一辈子老姑娘也不错。可是长大后终于遇到那个心底里的人,觉得和他厮守一辈子也不错。”
大公主没有推开对方温暖的手,慢慢摇了摇头,“我不是害怕,是真觉得这世上没有男人会懂我。我在显应寺里清修,功课之余就帮着寺主照料无家可归的妇孺。时日久了,才发觉我和大多数女子不一样。她们只求丈夫老实孩子听话,就能高高兴兴的过一辈子,我却不行……”
顾瑛这才隐约明白大公主心里有心结,只是这心结到底因何而起还不可知。这种状况下,不说是全京城的男子,就是全中土的男子站在她面前也是无用。偏偏大公主又聪慧无比,那些奔荣华富贵来的男人根本就入不了她的眼。
如果不能得到最好的,就干脆什么也不要!
顾瑛叹了口气,知道再怎么劝都是无用的。伸手摸了摸大公主的衣襟,不但颜色肃静,上面连一丝花纹全无,“你娘……要是知道你如此畏难,在地底下恐怕不会心安的。”
大公主垂下头,“就是因为我娘,我才要活得更自在。其实我很羡慕顾夫人,你嫁给了喜欢的人,心甘情愿的为他生儿育女操持家务,还可以干自己喜欢的事儿。你大概不知道,京里很多年轻女孩都把你当成楷模!”
大公主笑的眉眼弯弯,脸上的清冷气终于消散许多,“可是这世上顾大人只有一个,最让我欣赏的就是他眼里同样也容不下别人,你俩要永远永远好下去。不像我阿爹见一个爱一个,徒惹我娘伤心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