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瑛原本准备让女儿请几个相熟的闺秀到家里坐坐,准备些精致的吃食,或是请两三个干净的小戏进门热闹一场就算了,哪晓得一大早就有好几拨客人不请自到。也没什么尊贵的不得了的客人,但是那些护送那些娇客过来的,有好几个都是小姑娘们的嫡亲兄长。
客人们进了门,自然没有冷脸赶出去的道理。顾瑛触及另一件心事,也没有张口拒绝。那些和顾芫芷交好的小姑娘都是差不多的岁数,出身有高有低,一进来就叽叽喳喳的闹成一团。
京城里谁都知道刑部侍郎顾衡大人是辛未科的榜眼,不但是个能臣还文采斐然。小姑娘们的兄长要么是才立足朝堂的青年官吏,要么就是准备参加明年春闱的学子,自然而然说要请教顾大人的学问。
门外有几个看热闹的人此时深恨没有一个理所当然的缘由进顾家的大门,不止一次在心里埋怨老父老母年轻的时候怎么没有给自己多生一个如花似玉的亲妹子。
眼看着人越来越多,早些时候置办下的酒席也不够。怕界限分明让人生分,顾瑛就吩咐把家里的院子一分为二,用天青色细布作帐幕,多少算做男女有别。别人都是高高兴兴的来吃酒,要是闹出什么笑话来就不成体统了。
吏部郎中家的公子李苏看着眼前挡得严严实实的青布,又隐隐约约听得到另一边小姑娘的嬉笑和香氛,觉得自己就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明明知道那个心仪的姑娘就在咫尺之遥,在众目睽睽之下却半分越矩不得。
其实坐在花厅当中的几个年轻人多多少少都有这样那样的心思,一个通政司的知事靠过来挤了一下他的胳膊,轻笑道:“京城里的名门闺秀今天多半都聚在顾家了,李兄可有心仪之人?”
这人叫马诚,算是李苏那一届的同科,说话有做事有一点自来熟。
他拿了个酒壶顺势坐在一旁继续道:“太仆寺卿蒋家的姑娘刚才下马车的时候,我躲在后头悄悄瞄了一眼。果然生的天姿国色,难得还有一份宠辱不惊的气度。难怪私底下在传,这蒋姑娘也许就是皇家已经内定的太子妃。”
太子已经成年,但他的婚事却迟迟没有着落。好多有心的朝臣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因而几个年纪相当的热门人选明争暗斗。连京城的赌坊堂口都下了彩注,就是不知最后花落谁家。
蒋宜珍从及笄起就声名远播,不知是多少京城好儿郎的心头的云间月。
大家都是知根知底儿的,李苏抬眼就见马诚的脸上掠过一丝惆怅,就回敬了一杯酒低笑道:“蒋家姑娘和太子同岁,若是今年婚事还不能定下来多半就要另选。马兄还是有希望的,千万不要妄自菲薄。”
顿了一顿又劝道,“若是太子有意于她,你就趁早歇了这份心思。见弃于皇家是自寻死路,和太子争女人无异是自讨苦吃。”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都是出身有底蕴的世家公子,被揭破心思的马诚笑着摇头,“太子殿下一日不选妃,咱们这些年纪差不多的人就只能干等着。我倒是有胆子想到蒋家去求亲,可明摆着人家想攀高枝根本不会答应。”
李苏想起了自己的心事,顾家姑娘今年才十四岁,等她及笄的时候一切已经尘埃落定。若是能央得顾大人松口,两家私底下悄悄提前缔结婚约,也许明年的这时候自己就能早早的抱得美人归了。
马诚的性格稍稍有些豪放,挨过来悄悄问道:“刚刚在门口时,我瞧见你老在暗处悄悄地瞄顾家姑娘。是不是对别人有些意思,可那姑娘好像岁数还小呢?”
京城世家的圈子只有这么大,稍微有个风吹草动大家都会知晓一二。李苏听出马诚话里浓浓的调侃之意,勉强压住脸上的异色道:“胡说八道什么,小心话头传出去影响人家姑娘的清誉。只是我妹子跟顾家姑娘交好,怎么就传出这样乱七八糟的话?”
马诚看着一向镇定自许的人突然变得有些羞恼,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哼了一声道:“咱们都是难兄难弟,没想到成了一根藤上的苦瓜……”
李苏没有明白马诚话里的潜在之意,瞪着眼睛怒道:“谁跟你是一根藤上的苦瓜?”
马诚有些惊异这人的消息闭塞,左右望了一眼正准备说话,就听门口传来一阵喧闹。有顾家的仆从进来禀报说,是太子殿下过来探望顾侍郎。得知今天是顾姑娘的芳辰,还特地留下了一份礼物。因为不想惊动众人,和顾侍郎在书房里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李苏还在心里感叹太子殿下为人忠厚,就听马诚在旁边啧啧叹了一声,“不知太子殿下来探望顾侍郎是真,还是给顾姑娘送生辰贺礼是真?”
李苏怎么听这话都有一股让人觉得不舒服的味道,他强压下心头那股不安,“太子殿下从小就师从顾大人,就是给顾姑娘送一份生日贺礼也是光明正大的吧。”
马诚笑着回看了他一眼,干脆戳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怎么你们一个个的都没有想到这一点吗,这顾姑娘除了岁数小了一点,人品相貌家世无一不是上上之选。更何况太子殿下年少的时候还在顾家住过很长一段时间,若他想顾姑娘当太子妃实在是太顺理成章了。”
李苏一下子跳了起来,手中的酒杯跌落在地上。好在这边稍稍偏僻些,并未引得众人侧目。
他神情木讷手脚僵硬,连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半响之后才喃喃,“朝中早有律法,凡亲王妃必从四品以下官吏当中甄选,顾大人已经是二品大吏,仅这一条就可以剔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