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
皇后在软轿上被人抬进来的时候,院里的人在道两旁已经跪了半个多时辰了,好在戏班里的人都算练家子,就是这样也不觉得什么。况且都觉得平常,也不多想。 先是鸣鼓开道,十二道牌邺过去,再上了一堆太监宫女,过了半天,好不容易才见了那十六人抬的镶金软轿过来。
三太子即墨骑马随在一旁,心中也颇无奈,国家如此,怎么还是放不下排场来。
也正是国家如此,才越发要铺张,让人觉得是无须担忧的。
等了好久排场才过去,一个内侍尖声叫道:“皇后娘娘宣,起~~”
凡是跪着的人全出声回道:“谢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吉祥——”一时人声震天,气势非凡。
即墨知道皇后听了肯定是心情大好的,只见帷帐的软轿里伸出一只如玉纤手来,只微微一挥,甚是撩人:“让他们搭台上戏,演得好了,自然是重重的赏。”
即墨听了一点头:“儿臣知道了。”向旁边的内侍一使眼色,他便心领神会地出去吩咐,不一会戏台就被推了上来,凡是算个角儿的都退出去上妆。
戏班头头递了本戏册上来,即墨从内侍手里取了,还没递上去,就听得帷帐里慵慵懒懒说:“上次不是说新排了戏么~陈腔老调的都听厌了,还挑什么~让他们唱来就是了。”
低头应道:“儿臣知道了。”隔着老远向下面人吩咐了几句,马上又散去几个人。
等一切都弄停当了,新沏的端绿茶水送上来,皇后还是垂着帷帐,看不见面目,只隐隐见得个窈窕人物,风姿绰约地端坐在那里。
当今皇后巫马氏,及笄入宫,双十封后,无子嗣。而现在她在朝中的分量,却怕比皇上还要重几分。
其胞弟巫马寐,手握重权,拥皇城东面罕殚,千万铁骑驻守天险,外面乱兵攻不得,内城王将出不得,一时据涩。
如此这般,两头边谁都没有怠慢的意思,开始几个月金银美女权势,巴巴地捧到巫马寐面前,只恨不得能塞到他眼皮里去。巫马寐自然还是笑宴宴的,不管阵营,照单全收,等人再来问,却是顾左右而言其他,一言不许。如此几番,连那些在官场上摸得滑溜的说客,都忍不住在笑脸后面骂这白眼狼。
到现在三年过去,也没有人再打他主意,都传言巫马寐貌反实忠,从始至终都是在为外戚做事,从来就没过要反的念头。
如此皇后巫马氏的地位自然扶摇而上,巫马寐隔三差五地进宫请安,虽是绝不和礼法的,却无人敢有微言。连那从不吭声的皇帝,虽自有专宠,却也对巫马氏格外关照起来。
人生难有得意处,此时若不嚣张,也枉这红尘一趟。
此次巫马氏生辰,虽非整数,却弄得异常铺张。肯大把大把往里面砸钱的,说是巴结皇后,实为巴结巫马寐。
即墨虽然登位在即,可手中实权不稳,如何不是这个心思。
果然皇后在上首坐了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马上就有人来报:“巫马大将军,深公子求见——”
帷帐里的人影一动,欣喜道:“自家人,如何还要这么生分,快传,加上座。”
也再没心思管它和不和礼法,只顺着吩咐办了,立时就见着两个人影从门口过来。
当前一个看似北人,古铜肤色,身材雄健,偏一身长褂,沾些书生儒雅气。在他后面跟着的那位公子,相比之下就显得瘦弱得多,素色长衫风度翩翩眉目俊秀,眉目流转中有些狠戾气,美则美矣,实在碰不得。
如此两位,便是驻于罕殚一文一武两将:深云户和巫马寐。
巫马氏见两位来,几要出帷相迎,终还是记起些礼法,只立在帐后。
巫马寐却是规矩行礼,再客气一回,才各自落了座。
进盏品茶,倒一时无话。深云户得了空,抬眼一扫即墨,笑问:“听说三皇子最近府中贵客不断阿,如何现在却不见呢?”
即墨知道不好,赶紧打起精神来笑应:“荒国使臣湘楚冉湘大人带礼来贺母后寿辰,近日就住在区区府里,路途劳顿,怕还在调息中。”
深云户极其厌恶湘楚冉,是人皆知,却无人能道其原委。若不是知其缘由,巫马寐怕还要猜测误会。
即墨原来也颇为好奇,以为是什么样的人,能让冰样的深公子言而变色,等真见了面,却愈加奇怪,更不得解。
深云户也不再言语,只深深地看着即墨,一双吊稍眼冷得让人发寒。
巫马氏却打笑园场:“还是云户心思细,这般冷落了贵客,终是失体面,还不如一同请来坐了。”
“母后说得及是,儿臣这就让人去请。”
深云户却提了衣袖站起来:“虽只是个使臣,这般召唤也是不合的,不如让在下去跑一趟就是了。”
即墨拦他不及,就只见地个素色的身影向着别院过去了。
这三皇子的府里,深云户来得也不是少数,何况那般玲珑心思,早就摸得一清二楚。
走在有些萧败的路上,一个人影都无,顾花旧树皆在,只是人非。
好似就在这个院子里,那个女人持剑教会他平生第一个招式。夕阳残照里面她笑得那般,如何会有心想到她便是灵珏宫始主,让江湖言之变色。
自幼由她抚养大,比待亲生骨血还亲昵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