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那个时候宁梧从来没有正眼端倪过陪在他身侧那个女子,唯一值得他留意的便是他很清楚这个实力非凡的女子很可能有一天会成为他的对手,而他必须在她成为他的对手之前将她杀死!
杀念是从他意识到这个女子很可能会成为他最难应付的敌人之时而起的,可是那个时候他却不能动手,因为那个时候他还需要她的存在,挡在他们前面的还有无数场生与死的较量,而他再也不可能找到一个如她那般默契的伙伴。
是以,他迟迟不能动手。
那个时候,他是想那个女子一定也在心里盘算着如何弄死他,因为那个女子从来也都是冲着白狼令来的。那个女子说,要么不做,既然做了,便要成为最强的一个!
是以,他从来都知道这个女子的野心。
然而,如今想来,那个女子是从来没有对他动过杀念的。
絮雪,她是个清冷的女子,清冷而又坚韧,印象中她是不多话的,即便两人生活在一起十余年,说过的话也屈指可数。最多的时候,也是二人商讨如何应敌的对策。
然而,他们两个大多时候也是不需要商量这个事情的。絮雪是个极其聪慧的女子,每每他想要做什么,只要他一个动作或者一个眼神过去,她便会立刻领悟出他的意图,然后做出完美的配合。
是的,那些年,一直是絮雪在配合他,她从来没有要求过他来配合他。
是以,当他们二人最后对战的时候,宁梧站在一处竟有些颤栗,他的作战方式,这个女子一清二楚,而她的作战套路,他却从来不曾知晓!
那个时候,他甚至以为那个女子在那些岁月里如此顺着他的意,便是为了这最后一战的胜利。
可是终究是他错了,那个聪慧的女子或许是有她自己的作战方式,可是最后一战的时候他依旧没有看出她的套路。
因为她总是走着他的路线,走着他自己曾经走过的路,那些方式是他一眼便能洞穿的迷阵!
即便是那样,他都没有赢她的能力呢。
她死的时候,眼里流着泪,那苦涩的东西,即便是以前伤得再重,她都没有轻易放纵过。而是在最后,她将她这一生的泪水都给了他。
她眼里有莫名复杂的情愫,她说要他好好活着,替
她好好活着。那个时候,他只是以为或许两人在一起久了,她是把他当做了自己不在的亲人。可是后来慢慢地看懂了情爱,方才恍然大悟那个女子眼里的情意。
只是,那个时候,那个不多话的女子早已化作了枯骨。
直到那个时候,他才好好地开始回忆那个女子,回忆那些他所能记住的点点滴滴。
在那些杀戮的岁月里,鲜血染浸了衣袂,黑暗的生命中看不到丝毫的光泽。刀口舔血的日子,除了冰冷的长剑,找不到丝毫的温度。而每每身受重伤的之时,陪在身侧的唯有絮雪。
他不记得那个女子曾经为他挡过多少次冷剑,也不记得那个女子多少次将他从黄泉路上拉了回来。每每他因受重伤而昏迷不醒的时候,她总会用她那双纤细有力的手狠狠地抓住他,不让他离去。
而他却总是以为她不过是不愿意失去他这个伙伴,是以从来没有心存感激。
而他,自然也是不愿意失去她的,是以那些日子里只有他们二人相偎在一起舔舐着伤口。那些不能为外人知道的伤口,多重、多深、多惨,唯有他们彼此知晓。
有些伤,伤得再重,只要活着,终究有好起来的时候。而有些伤,没有伤口,只要活着,却一世都无法愈合。不曾想,在那些冰冷的岁月里面,他们竟会生出这般的情愫来。
那种感情来得太早,而他觉悟地太迟。有时候,他真不知道该是庆幸还是悔恨。他是想,如果那个时候他便看出那个女子待他的情意,他一定会以为是她在利用他吧,她想用这样的感情来牵绊住他,一旦他陷进去,在他手下待她留情的时候,她却可以痛下杀手。
呵呵,他一定会这样以为的,因为在那里出现过太多这样的例子,无论是友人,还是恋人。
幸而他没有察觉,否则又该玷污了那份感情。
“嘶——”
宁梧倒抽一口凉气,一凝目,眼下擦拭剑身的棉布之上绽开了大片的血迹。
一个不留神,便是伤到了自己。
宁梧苦苦一笑,收好承影,压着伤口径自出门,得找个庸医给包扎包扎。舒服日子过得久了,以前那种苦日子再也不能过了,这不,一个不算深的伤,也得找庸医。
是大好的天,万里无云,月色洒下来,铺成了天下。
伤口不深,却也不算浅,宁梧死死地按着伤口,血液却也止不住地往下流。承影剑,极寒之剑,被它所伤,伤口极难愈合。如今算是真正见识到了。
宁梧直奔柏玉那处,柏玉通常都是住在宫中的,应该说是几乎与青音寸步不离。宁梧举头看了看悬空的那轮明月,月至中空,这个时候,她应该不在青音那处了。
鲜血滴了一地,洋洋洒洒却又密密集集地染红了一路的白雪。
宁梧怀揣着忐忑的心情,生怕柏玉问些什么,也甚怕柏玉对其打击报复,因为他一向在背地里叫她庸医。
不过令宁梧比较吃惊却又淡定的是,柏玉检查了伤口之后,只是瞥了他一眼,未置一词。直到包扎完毕也没有问什么,更没有对其打击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