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络腮胡子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走了进来。花少钦扭头看了看,笑,又回过头来:“算了,你不说,也没关系,我自有办法去找。”
络腮胡子把药碗端着,站到了花俊轩身旁。
“大哥,从小到大,我常听周围的人说你是‘冰公子’,”花少钦说,收敛了笑意,朝地上唾了一口,“什么‘冰公子’,全是狗屁——今天,我就把你这块冰捏碎!”
花俊轩看了一眼络腮胡子端着的药,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受了这么多天的酷刑,看来似乎是要解脱了;然而,自己死了,父亲怎么办,花霁怎么办,俊逸怎么办,真的印玺怎么办?死,对现在自己这副破落的身体而言,是最好的归宿;然而这一条命就断送在这里,玉石粉碎在魔窟,他不甘心。
“怕了?”花少钦挑衅的问。
花俊轩抬眼看花少钦,努力露出他招牌性的冷酷的嘲讽笑容,深深吸了一口气,凛然不惧的说:“杀了我吧。”
花少钦一怔,又是那冷酷的眸子,从小到大,这眸子对他而言还是如此具有威慑力;又是这种与生俱来的高贵语调,是他从来都无法模仿的高贵。恨,上一代和这一代的恨,绵绵不绝。
“想死?”花少钦冷笑,目露凶光,眼睛里全是恶魔鬼怪般的赤条条的残忍和邪恶,“没那么容易,你要死,我偏偏不让你死!”花少钦说到这里,对那络腮胡子道:“把药给他灌下去。”
络腮胡子点了点头,背对这花少钦,壮硕的身子挡住了花俊轩大半个身子。但仍可以看到,他和另一个人强行掰开花俊轩的嘴,将那碗乌黑乌黑的汤药,灌进了花俊轩的嘴里。在汤药的刺激下,花俊轩一声惨叫,昏死了过去。
“下地狱吧,花俊轩。”花少钦说,看花俊轩软绵绵的身体被松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今天开始,我们两代人的恩怨,一齐了结。”
花霁从恶梦中醒来,猛地做起身子,胸脯剧烈起伏,受惊吓一般的喘着气。从小到大,他做过很多噩梦,但今天这个,却格外阴森。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小鬼,缠绕在花俊轩的身上,他着急着要去救花俊轩,而花俊轩却被拖下沼泽,变为累累白骨,花俊轩变成白骨,尊瑞王变成白骨,林芊芊变成白骨,每个人都掉进了沼泽,他救也救不过来,只能眼睁睁看他们一个个成为骷髅。他在乎的人,都死在他面前。
花霁在黑暗里坐了一两分钟,受惊吓的头脑才慢慢冷静下来。胸口有些疼,他慢慢站起身,来到洗手间,照例吐出一口鲜血。并没有太大的惊讶,以前也有过因为情绪激动吐血的现象。
花霁一边轻轻揉着自己闷疼的胸口,一边冲洗干净水池,最近咯的血量比以前少了一些,从连咯几口血降为一口,属实是一个好现象。花霁对自己宽慰的一笑,看来冰雪合欢药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自己的小命也好歹捡回了半条。
他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回到沙发里躺下。很可能刚才做恶梦的时候,恰逢冰雪合欢药的副作用毒性发作,他现在因药力作用浑身骨节奇痛无比。花霁微微蹙眉,但也仅仅只是蹙眉而已——冰雪合欢带给他的这点痛,早就习惯,算不了什么。他一边默默忍痛,一边盖好被子,本想自我催眠然后再继续睡一觉,却听见卧室的门打开。
花霁坐起身,看到林芊芊黑乎乎的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只见这身影东倒西歪、跌跌撞撞,下一秒,林芊芊便打开了客厅的灯。
“对不起……打扰你了。”林芊芊说,有气无力,眼睛半闭半睁,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看清路。
只见她如若弱柳扶风一般飘移过来,在花霁身边蹲下,身手拉开茶几的抽屉,里面放着她常用的小药箱。
“你怎么了?”花霁见林芊芊大半夜出来找药,觉得有些不对劲,连忙问。
“我头好晕……”林芊芊虚弱的说,手在药瓶子之间扒来扒去,想找点胃药和消化药。
“头晕?”花霁怀疑的问,看林芊芊的脸蛋在灯下红得可怕,就仿佛两团过浓的胭脂。他探起身子,摸林芊芊的额头,火球一般滚烫。花霁轻轻叹息一声,无奈的摇头:“你这哪里是头晕,是发高烧啊。”
“噢?”林芊芊蔫蔫的扭头看花霁,慢慢的点头,没有了往日的机灵劲儿,“哦,对,怪不得我头晕……嗯……”
花霁看着林芊芊,又是可笑又是怜爱,这丫头怎么这么傻,连自己发烧都不知道。他一边这么想,一边站起来,弯腰,搂住林芊芊,一把便将她抱了起来。
“喂!”林芊芊见花霁竟然把她揽腰抱起,尽管头晕难受得厉害,也忍不住大声道:“你干吗!”
“送你回去啊,”花霁淡定的说,看林芊芊这副骤然激烈的样子,温柔一笑,“放心,我没恶意。”
“谁说你有恶意?”林芊芊反驳道,刚才的激烈举动让她觉得有些气短,后面自我辩白的话也说不出来,只得乖乖被花霁抱回到床上。
“没关系,我还算是半个医生,现在就能帮你诊治。”花霁半开玩笑的说,为林芊芊盖好被子,细心的为她将被角都掖好,不留半点缝隙走风漏气。
林芊芊看花霁为她整理被褥,细心的将每一处有可能走风漏气的地方都掖好,心里涌上层层暖意,然而,看花霁灯下那苍白消瘦的面容,却又有些愧疚,便说:“什么诊治啊,给我吃点退烧药就好啦,你快去睡觉。”
“没事,我睡够了。”花霁说,又找来毯子细心的盖在林芊芊的被子上,“已经入冬,还盖着单被,怎么能不生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