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一新年到,抱过家里几个小孩子,陈延已经开始同亲友告别了。
李银花也着手为儿子准备起了江南特产和礼物。
堂兄有些伤感,拉着陈延的手,“书院休沐,我方才闲下来,你就要回去了……”
“我们兄弟还未曾好好坐下来谈过。”陈安很是失望。
陈延拍拍堂兄的肩膀,昔日,他羡慕哥哥和他吃一样的饭,却长得极高,如今二人已肩相抵了,“我现已调职户部,以后假期会比往日更多,等下次年假,还有时间呢。”
“况且大哥如今已中举人,来日或去京城考进士,你我二人还可畅游京城。”
这是畅想中的美好未来,但陈安知道,很难啦。
中举,已废尽他大部分心力,他望着眼前的兄弟,虽然自己已经过得很好,但人到中年,还是会有些羡慕呢。
“好,将来你等我。”
聊了一会儿关于书院的话题之后,陈延又想到还没和祖父告别,不免说起了他:“祖父近来怎么样?总感觉他比以前瘦了好多。”
提起祖父,陈安面上有些惆怅,他开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也知道,祖父年纪大了。”
老陈头的瘦,并不是突然开始的,而是慢慢变成这样的,毕竟,他如今已六十有九,在这个时代,是不折不扣的长寿老人了。
“去年就开始瘦,不过爷爷的精神一直都不错的。”陈安说:“去年秋季的时候有些咳嗽,病了一阵,托思然兄找了仁安堂的大夫过来看了看……”
“大夫怎么说?”这不像是很好的样子,陈延的面色有些沉重。
“身体没什么大碍,就是说年轻的时候干了许多重活,根子没太好,让好好养着。”那段时间,陈安也经常从书院回来,“你也晓得,爷爷那会儿喜欢去钓鱼,他病了,我们就不许他去,让他好好在家里待着。”
奶奶也帮着一起管束他,但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大家才发现,一直不出门爷爷的精神变得更不好,像是脱水的花一样,急速枯萎了。
后面大家就不太敢管了,趁着天气暖和,常让人和老陈头一起去钓鱼、喝茶,但歇了半口气,到底是不如从前了。
缠缠绵绵喝了许久的汤药,大夫也时常上门,“直到收到你要回家的信……”
那才叫真正的久旱逢甘霖,枯瘦的老头子,精神一下子就好了起来。
所以,陈延才能见到如此精神矍铄的爷爷。
听罢,他的心情很复杂,“大哥……”他还不知道怎么跟爷爷说自己要返京的事。
纵能在陛下面前朗声、意气风发,也难在长辈前淡说离别。
陈安知道他在纠结什么,可:“你不必说,爷爷应该也知道了。”老陈头最是精明了。
陈延心下哑然。
果然,后面他带着茵茵去同爷奶道别的时候,爷奶在库内烤火,见他二人前来,什么也没说,只握住他们的手,叫他们保重身体。
又说:“这会儿天这么冷,你们在船上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吹着……”
“爷爷奶奶可安心,天凉我会和相公一起在船舱里,照顾好他的。”茵茵笑着宽慰爷爷奶奶。
奶奶也笑呵呵的,慈爱的拉着茵茵的手,朝着陈延嗔道:“他哪里要担心,是要叫延小子好好照料你才是。”
两位老人家面上都开心,陈延也不想让自己的辛酸露出,笑着应:“我会的,我会照看好茵茵,您二位在这儿也要照料好自己。”
“嘁。”爷爷发出了个气声,“我还是那句话,在外好好干,不要记挂我们这些老骨头。”只要想到康哥儿是个这样受人爱戴的青天大老爷,老陈头就是死也瞑目。
不愿意让孙儿回来这短短几天还带着不开心走,老陈头很快转移了话题,问:“你们何时上船?可有了具体的时间?”
官船正月六日开,陈延和姜茵茵便是那时随船去往京城,老陈头算了算,还剩几天呢,目光一转,看见了放在屋边的网,老陈头想起了许多年前,孙子孙女还小,家里条件不算太好,他会和儿子一起去溪边捕鱼的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