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着朦胧的烛光,睢鹭看似很稳地走到床前。
或许是为了等他,乐安虽睡了,床帐子却未放下来,因此睢鹭以走近,便看到灯光下,她全身都缩在被子里,被子外只露出嘴巴以上的半张安睡的脸。
之前行礼和谢宾客时,那满头的钗环和满脸的脂粉都已经去掉,此时她素着脸,长发披散,看着自然不如盛妆时艳光照人,但——
睢鹭定定看了好久,好久之后,才终于又上前一步,但是——他只顾着看床上的人,却没有注意到床前那预备给守夜的侍女睡的小榻,于是这一脚,便踢在了榻上。
他一个趔趄,差点就“啪叽”整个人摔下去,狠狠砸在乐安身上。
但——
他可是练过的啊!
哼哼。
千钧一发之时,只见睢鹭,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一把扯住了床帐,而伴随着“撕拉”一声响。
睢鹭免于摔倒,但——织金描银的鲜红床帐被整个扯了下来。
睢鹭整个人被帐子埋住。
他从帐子里钻出来,将帐子抖落一地,愣了愣,又捡起来,还试图将其重新挂回去假装无事发生——但,床帐是被他从中间整张暴力撕烂的,除非他此时能找到针线,还能织女附身,把裂开的地方重新拼接地天衣无缝,不然……
于是睢鹭抱着床帐想了一下,嗯,就想了一下。
然后便痛快地将其一扔。
反正没床帐不影响睡觉,公主房里又没蚊子。
不过——
他心虚地又往床上看了看,没吵醒她吧?
床上,乐安仍旧安安静静地熟睡着,脸压枕头的位置都没动一下。
于是睢鹭才放心了。
他又上前——这下总算看到那小榻了,于是稳稳踩在了榻上,然后屈身,蹲在榻上。
就蹲在她跟前,距离极近,他往前探探头,就能碰到她的脸。
他就这样蹲着,随即双手捧脸,托腮,眼神迷蒙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她。
看了好久,看得灯花都又爆了一下,可她始终毫无所觉,安然睡着,呼吸都格外悠长。
于是睢鹭突然有些纠结。
虽然是他自己说不吵醒她的,但……
方才跟那些宾客们攀谈,到底是婚宴这样的场合,许多人都还是不想问什么政事,只想肆意快活的,于是睢鹭不止是跟许多小狐狸老狐狸结识过招,更听了不少人喝酒上头后的……嗯,荤话。
睢鹭当然是听过荤话的。
当年为了给父母报仇,他四处混迹,什么贩夫走卒都做过,在男人堆里,尤其是那些除了下半身的事儿几乎便没有别的乐趣的最底层的男人堆里,睢鹭听过的荤话简直车载斗量。
但那时的睢鹭,无论听到再露骨的荤话,可都没什么感觉。
一是未开荤,更未识情滋味,二是那时他一心只想报仇,哪里还有什么风花雪月的心思。
于是,当时那些荤话,他听过就听过了,如风过水无痕。
可现在不一样。
现在……可是他的洞房花烛夜啊!
那些话他听了,便无法忽视,就跟魔音入脑般在他脑子里牢牢扎根,就跟前些天冬梅姑姑送来的那本画册一般,提醒着他此时应该做什么。
而不知是身随意动,还是今晚喝了太多酒,阳气上头,这会儿,哪怕刚洗过澡,他也的确觉得有点儿不好受……
只觉得浑身燥热。
所以,要吵醒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