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是睢鹭和乐安的读书时间。
因为睢鹭那晚那句话,乐安之后便常常和他一起在书房读书,仍旧不怎么说话,只两个人安静地看着书,只是偶尔会抬头对视,相视一笑,随即便又将目光转移到书页上。
他读他的圣贤经典,她读她的旁门闲书,但读书结束后的饭桌上,他可以对她谈经论典,她也可以向他分享闲书中得来的体悟的和乐趣。
而夜深人静之后,则是最亲密的时刻。
少年人仿佛有着无穷无尽的精力,在烛光中,在床帏里,可以缠着新婚的妻子做尽缠绵快乐事,起初,乐安还能自恃有经验的“过来人”身份,对少年的技巧指指点点,但少年的聪明好学可不止体现在读书上,于是很快,乐安再说不出什么指点的话,只能随少年一起在欢愉里沉沦。
如此白日读书,夜晚纵情的日子,快得便如天边疾驰的流星,仿佛只在一眨眼间,夏日远去,秋意降临,而那个无数人翘首以待的考试,也终于,到了。
考试前一日,公主府便忙了起来。
一场秋雨一场寒,入秋之后,天气便一天凉似一天,虽然在屋里还不觉得,但科举考试,可是在廊庑之下,也就是屋檐下一坐一天的,万一不巧碰上天凉,再刮个风,一天下来,身体弱的学子甚至可能会倒下。
于是,冬梅姑姑早早吩咐下去,给睢鹭准备了厚厚暖暖的坐褥,方便脱解又防风的披风大氅,笔墨纸砚饮食清水更是一早备好。
而前一晚,睢鹭也没有再缠着乐安纵欲,而是早早躺上床,却什么也没做,只安静地闭上眼睛睡觉。
乐安自然也不会打扰他,不过因为平日都没睡这么早过,因此这一时也睡不着,便瞪大着眼,无聊地一根一根数他的睫毛玩儿,数了一遍又一遍,数了一遍又——
被她数着的那根睫毛忽然剧烈震动,随即猛然随着眼皮的翻动上扬。
她一下子就找不着自己在数的是哪根睫毛了。
不过也不用找了。
睫毛的主人睁开了眼,定定地看着她。
“睡不着?”乐安问。
“好像是。”睫毛的主人答。
“因为紧张吗?”乐安又问。
睫毛的主人点点头,但又摇摇头。
“只是突然觉得……”他说着,忽然伸出手,穿过乐安的肋下,乐安熟稔地顺着他的手臂,滚进他的怀里。
他收紧了手臂,将她抱地紧紧的。
“只是突然觉得……好像做梦一样。”
这不是睢鹭第一次参加科举,就在今春,他便千里迢迢,从家乡来到遥远的京城,只为赶赴这一场考试,对所有普通学子而言都无比重要的一场考试,但那场考试的前夜,他似乎并未有什么异样感觉。
他住在简陋廉价的邸店里,没有人为他准备周全,但他却该吃吃该睡睡,第二日一早起来精神饱满地去考试,考过试后便不再关心结果,而最后,不出意外地落榜后,他也并无太多失落。
从始至终,那时的他都没并未有太多感觉。
更没有想过,就在同一年的秋,他会再有一番相同的经历,只是这一次,他周身的一切,都已天翻地覆。
有人为他准备周全,有人为他牵肠挂肚,有人——
“那你该谢冬梅姑姑,东西都是冬梅姑姑准备的。”
哦,还有人不解风情。
睢鹭咬咬牙,咬住她颈间的一小片儿肉轻轻吸吮。“不一样的……”他嘟哝道。况且,若不是她吩咐,冬梅姑姑又怎么会知道科举要准备什么?
那个不解风情的女人低头轻笑,似乎被他咬地痒了,一个劲儿地往后躲,但她就在他怀里,能躲到哪里去?于是躲来躲去,没躲开睢鹭不说,还惹得睢鹭突然变了脸色,箍紧她不再让她乱动,“……别蹭了。”
“谁蹭——”抵赖的话刚出口,乐安便看到他隐忍又灼热的目光,于是接下来的话直接咽回了肚子里,身体也老老实实安静下来,不再躲闪。
睢鹭长舒一口气,镇定心绪,眼角隐忍发红地将脑袋埋在她脖颈里。
又问出一句话:
“如果我没有考中,怎么办?”
乐安看着埋在自己颈间的少年的脑袋,长长的黑发如缎子般倾泻而下,落在他和她交缠的肌肤上,黑白分明至刺目。
“你害怕考不中吗?”乐安问。
睢鹭抬起头,看她,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