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杨知无不言,“对,今年的花朝宴由右相夫人承办,特意给表小姐递了请柬。”
崔慕礼心里有数,右相夫人与定远侯夫人私下交好,请柬之事,定是周念南在背后推波助澜。
崔慕礼起身,“备马车,一刻钟后出门。”
*
谢渺大清早便被拖起来梳妆打扮,迷迷糊糊地上了马车,颠簸许久,终于到了清月宫。
刚下车,便与迎面走来的崔夕珺对上视线。
崔夕珺特意在此等候谢渺。
她今日装扮甚为用心,一袭水红色绣桃李海棠齐胸襦裙,手挽淡杏烟罗披帛,乌发挽成俏丽的垂鬟分肖髻,发间戴着孔雀开屏嵌紫宝石流苏钗,一走动,便折射出耀人光烁。
她斜睨着谢渺,没好气地道:“谢渺,你乖乖跟在我身后,不许乱跑,更不许随便与人搭话,免得闹出笑话,丢了崔家的脸面。”
无论她们之间有多少龃龉,在外人眼中,她们都同样代表着崔家。
崔夕珺都懂的道理,谢渺自是更懂。她轻飘飘地应了声好,便站到崔夕珺身后,沉默到几乎不存在。
崔夕珺很满意她的识相,走到门前与迎客的嬷嬷客套几句,熟练地递上请柬。一旁侯立的女婢立刻上前,笑容可掬的将她们往里面迎。
清月宫倚云峰而筑,占地宏广,景色壮丽无双,历来是贵族们游玩设宴的好去处。一路行来,湖光映山,亭台流朱,馆殿丹楹刻桷,精美绝伦。再往里,鹅卵石铺成的小道两旁是斑斓花海,色彩绚烂,随风微漾波纹,馨香四溢。
宴席设在花海附近,男女分席而坐,离得不远。
她们到时,已有人入座,其中一名少女眼睛微亮,欣喜地招手,“夕珺!”
“盼雁!”崔夕珺走到她身边位子坐下,亲热地挽住她,“不是说好坐我的马车一道来吗,怎么临时变了卦?”
苏盼雁的笑容局促,含糊道:“嗯,有些事,便与其他人一道来了。”
其他人?
崔夕珺望向隔壁男席,不出所料地看见苏盼雁的未婚夫温如彬,便朝她揶揄地眨眨眼,“你们明年便要成婚了,怎的还遮遮掩掩?你大大方方叫上一句温哥哥,我绝不会取笑你。”
苏盼雁的脸上不见羞涩,反倒褪去血色,撑起笑道:“夕珺,莫要开我玩笑。”她看向隔了一个位子的谢渺,讶然道:“谢小姐?”
看来大家都很困惑她何德何能受邀来此。
谢渺礼貌地颔首,“苏小姐。”
不待苏盼雁多问,崔夕珺已主动解释:“她今年也收到了花朝宴的请帖,盼雁,她不懂这里的规矩,到时候有人问起,你只说她是我的表姐,其余的缄口不言。”
苏盼雁点头,表示知晓,眼神仍时不时落在谢渺身上。
谢渺打扮得当,不张扬,却亦是明眸皓齿,落落大方。记忆里,她总喜欢穿些鲜嫩的颜色,捏着软糯的嗓子,娇滴滴地往崔慕礼的面前凑。
如今却……
苏盼雁轻咬下唇,不得不承认,她忌讳谢渺。
谢渺与崔慕礼没有血缘关系,却是言正名顺的表兄妹,同住在崔府,低头不见抬头见。不管崔慕礼态度哪样,谢渺都能光明正大表达情意,不像她,只是崔慕礼妹妹的好友而已……
苏盼雁黯然垂眸,心思飘远。
三年前,她在扬州的外祖家小住,女扮男装去书斋闲逛,意外发现一本早已失传的古书,她惊喜取之,不料有人先她一步行动——那人正是去扬州明辉书院走学的崔慕礼。
她好说歹说,崔慕礼都不肯割爱,一怒之下,她将他痛骂一顿。谁知道第二天与表哥出去会友,竟然再次见到了他。她与他针锋相对,话里话外暗示他是个小心眼之人,没想到一朝走失,差点落难之际,是崔慕礼赶走狂徒,将她送回了表哥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