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小姐!”
来人虽乔装打扮,仍能瞧出原本模样,竟然是吕香禾!
谢渺则瞪圆了眼,难以置信地道:“邹夫人,您,您怎么会在这里?”
吕香禾脸色憔悴,苦笑道:“谢小姐,对不起,外头贴满了我与聪儿的通缉告示,我别无他法,只能托邱大夫骗你到此。”
谢渺缓缓蹙眉,“邹夫人,您意欲为何?”
吕香禾直接朝她下跪,道:“家夫邹远道,本是保家卫国、光明磊落的军中英雄,却因参与了八年前的灾银护送,不仅废去双腿,更被污蔑成利益熏心,残害同袍的恶徒!谢小姐,家夫有冤啊!”
谢渺闻言,冷静地道:“邹夫人,圣上已昭告天下,刑部调查得很清楚,邹将军罪证确凿,死有余辜。”
“不!”吕香禾猛摇头,含着泪道:“我与他成亲十九载,怎能不了解他的为人?谢小姐,家夫贤良方正,从来都视金钱如粪土,我以性命担保,远道绝不会干出贪财害命的事!”
那又怎样?
谢渺垂眸道:“您要伸冤,该找京兆尹,该找刑部与大理寺,而不是找我。”
“谢小姐,我是通缉犯,去衙门是自投罗网,无人会听我诉冤。”吕香禾道:“但崔大人不同,我知晓他是好人,定会努力探查真相!谢小姐,我请你来此别无他求,只想请你传信给崔大人,请他私下一叙。”
谢渺理智地拒绝:“邹夫人,这不是我该管的事。”
吕香禾凄然一笑,不断伏身磕头,重复道:“谢小姐,崔大人是好人,你也是好人,求求你,帮我向崔大人递信。谢小姐,你是好人,崔大人也是好人,求求你……”
回到崔府后,谢渺神思轻恍。
窗外蝉鸣嘈杂,然她耳畔萦绕的,俱是邹夫人声嘶力竭地祈求。
*
崔慕礼连轴转般忙了三个通宵,依旧没有任何头绪。
没有邹远道撒谎的痕迹,没有吕香禾和聪儿的踪影,更没有一百万两灾银的消息。
他似乎被牵着陷入一个巨大的阴影中,明知危机四伏,却摸不到其中窍门。
若期限内未找到灾银,圣上便会对外宣布消息,可想而知,此事会引起多少流言蜚语……
不详的预感愈甚,崔慕礼便愈加不动声色。
夏浓野旷,青苍幽远。天穹蓝幕被深云晕染如水墨,泛起浓淡波澜,层峦天际。
崔府屋檐下,灯盏次第点亮。
夜风随起,树影摇曳,崔慕礼穿梭在忽明忽暗的长廊里,浅绯色官服上的织锦白鹇振翅欲飞。
他行走在无比熟悉的路径上,沿途风景早已屡见不鲜,今日,却有了细微差别。
庭院的半圆形拱门旁,伫立一道苗条身影。玉牙白的轻绡襦裙薄染灯辉,乌润青丝拨了两小绺在耳畔,少女细嫩的手指正绕着它打转,一圈又一圈,她无意识地偏首,羽睫轻盈,在昏黄的光里,整个人柔软得像一滴水。
一滴澄澈清莹,微带香气,无孔不入的水。
崔慕礼的心湖泛起阵阵涟漪,不由生出错觉,这画面似乎看过百遍千遍,她站在庭院门口等待,如妻子静候晚归的丈夫,而他像力倦神疲的候鸟,见着她,才回到能够安歇的巢。
“小姐。”拂绿轻道:“二公子回来了。”
谢渺回神,注意到不远处树下站着的人,“崔表哥。”
崔慕礼走近,眉梢含着浅淡笑意,“在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