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中,有人在我额头印下温柔一吻,轻声道:“睡吧。”
原来,一直是他。
梦中的我甜蜜一笑……
可是残余的理智却让我怎么也摆脱不了今天下午的梦魇——
大家长顿了顿,似有意似无意道:“那么,萤儿能不能替了你二姐,代她入宫呢——”
“轰”地一声,我怔忪当场。脑子一片空白,犹如坠入梦中,花非花,雾非雾,梦非梦……可是,为什么这长梦怎么也醒不过来呢——
手心上药的力道突然加重,我痛得直抽凉气,转头茫然地望向大家长,终于清醒过来。原来大厅上的众人也呆楞了。一向不受宠的谢家四小姐竟然要替了贤淑美丽的二小姐进宫,这的确不太能让人相信。
我回过神来,嘴已条件反射道:“你在开玩笑吧?”
说出来四周又是一阵抽气声。大家长的脸色竟变都没变,老狐狸。我恨恨地想。
三哥不可置信地开口问,语气里全是急切:“爹,四妹,四妹怎么可以?”
大家长淡淡地反问:“为什么不可以?”
“她——”三哥急得语序缭乱,可是却没有说下去了,我看到二娘在袖底强拉着他欲奔上前为我求情的身子。想必二娘已觉察到今日气氛的诡异和大家长变冷的脸色。
我眼神空洞地环望了众人一眼,只觉得头痛得仿佛被悬浮在半空,不上不下。三哥急红的眼里全是没有半点隐藏的担忧;大哥的额头竟有青筋隐隐冒出;五娘一脸愤恨,想必她想不到他们一直欺辱的对象竟成了老爷的砝码,心里颇不平衡;那个谢万的弟弟竟满脸鄙夷(小子竟敢鄙视我!);二姐凄凄的目光中有无声的乞求,是在乞求我对她和陈宁远的成全么;而陈宁远的眼中只有愧疚和一些我难以琢磨的复杂神色……
我冷冷地看着大家长,第一次露出隐忍怕事怯弱之后的冷漠,今天真是要感谢他,让我免费看了一场表情丰富的人间百态。
“你们下去吧。”大家长突然说道:“管家,送各位主子回屋。”
“是。”老管家看向几位夫人,“主子,走吧。”
“那,老爷,我们告退了。”我正想随着众人离去的脚步鱼龙混杂而去,大家长仿佛明了我拙劣的想法,瞥了我一眼,威严道:“你留下。”
又用纱布缠住我的手心,竟心疼道:“以后,不要弄伤自己。”
我神色戒备地看着他。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
他却并不看我,仿佛这个屋子里就只有我在深思暗涌,他却在观赏我拙劣的念头。就像快要到手的猎物,并不急以杀死,而是要欣赏一下猎物垂死挣扎的样子。
“如果说,我没有开玩笑,你觉得怎么样?”他的声音平静地仿佛不是经过他的口中。
我痛恨他这种用若无其事的态度就把别人的命运玩弄与骨掌中。于是冷然道:“您并不需要征求我的意见,随意安排别人的人生去换取您最大的利益不是您最擅长的吗?”
他并不生气,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我:“萤儿,对你,是不同的。”
我不屑,有什么不同,同样是利用,我讨厌利用我的人。尽管有时候我无可奈何。无法抗争。
我沉默。
“你去了,你二姐和那个男的的事我便不再追究。”
我惊讶地看着他,很快恢复神色,难道他是知道什么的?
我用没有一丝感情的声音说道:“那与我无关。”
“是嘛。”他并不反对。可是这种笃定一切的从容让我冷汗在脊背不停地冒出。
“为什么是我?”我低语。
“我知道你会做得到。”
“我要做什么?”
“进宫后辅助你姑姑夺得后位。”
我冷哼一声,原来,只不过要做一颗不错的棋子。
额头的青筋一跳,我心中苦笑,却安静道:“你找错人了。我不会进宫。”说着便转身离去。
“真的是这样吗?”他在身后轻轻反问。
明明那样轻柔的语气,却让我前进的脚步重如千斤,再也没有多余的一丝力气。
我收住踏出大厅的脚,站定,为那可怜的姑娘问道:“您爱过我吗?不,应该说,您爱过您的女儿,谢尾萤吗?”
身后是久久寂静到可怕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