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王霞轩咸丰十一年正月初六日
正月之饷,昨已专札调十二万。闻已有三万起解在途,合之得十五万。为数不为不多,而实不敷一月满饷。现计每月须银十八万有奇,而左军在外,陈军在外,吴军在外,鲍军新添之二千四百在外。新调之蒋芗泉、魏喻义、李金旸等军皆在外,实不知所以善其后。然今年春夏,江西、皖南必有无数大战,危波迭起,不得不多募多调,支撑半年。安庆克复,即有转机矣!祈为我婉求各署,同心护持,以保危局。至感!至祷!
致左季高咸丰十一年正月初六日
大洪、大赤二岭卡均被贼破。大洪岭在祁北六十里,江军门带队往堵,不知能御否。大赤岭守卡者系黄副将惠清;此外尚有守榉根岭之马复震一营,守闪上杨芋庵一营,皆新营,未必可恃。贼或竟犯祁门,或犯景德镇,皆不可知。特此飞报,祈阁下与春霆妥为预备。总以保全贵军、保全鲍军、保全景德镇三者为要!不必计及救援祁门也。
致鲍春霆咸丰十一年正月初九日
唐副将等进剿赤岭,霆字四营以五成留渔亭,以五成护祁门,不能调赴尊处。闻左季高先生拨四营随贵军驻扎,亦足少厚兵力。
左公谋画精密,远出国藩与胡宫保之上,望阁下事事与左公熟商、请教。左公之谋,阁下之勇,可合成两美也。
复胡宫保咸丰十一年正月十四日
我公之病,其本在用心过度,火衰之故;其标则杂服攻伐之品,致元阳不足以消积湿导积滞耳。侍年来亦极火衰,自承惠鹿茸丸后,治事稍稍耐烦,然亦非可久之道。阁下天怀坦荡,俯仰无愧,方寸之中,更无自为攻伐之物,则在外者,亦当易于医调。请假两月,回署调理,似不可少,请与诸君子熟商行之。
作梅兄劝我移驻江滨,此间在事诸人久建此议。自去秋以来,徽、宁既失,皖南糜烂,仅存祁、黟等一二县而已,岂可轻动?今闻鲍军大胜,建德或可克复。此后,以婺源付左公,以祁、黟付江、张,侍或可与鲍公同出江滨乎?亦须安置妥帖,乃敢移动。
复李少荃咸丰十一年正月十五日
新正六日,贼分两路破大洪、大赤二岭而入。大洪岭经江军门派队堵住。大赤之贼,初七夜宿历口,初八日直扑祁门,距城仅十八里。唐桂生带湘勇千八百人御之于石门桥,幸获大胜,追奔三十余里。贼之马匹、器械、旗帜,抛弃殆尽。初九日,再出追剿,则贼已于先夜全遁出岭。而鲍镇在洋塘亦于是日大获胜仗,贼垒二十余座,一夕尽遁。自十一月初以来,危险万状,至是微阳始回,稍有生气矣。
玉山二次被围,又已击退,实可嘉尚。若广丰亦能坚守,则江西北境藩篱一律完固,亦幸事也。
复左季高咸丰十一年正月十七日
——建德之贼,不知果退尽否?如果退尽,拟请鲍镇全军扎张家滩,陈镇一军分扎东流、建德二县。待扎定后,鲍公派队雕剿香口、丁香树、田家乐等处,祁门亦派队出岭会剿,须将各岭搜剿净尽。鲍公进围池州,弟亦出岭驻扎香口、张家滩等处。但恐鲍公未进池州之先,贼又率大队上犯耳。
——贵部追贼过张家滩后,自应调回景镇略与休息。一面在景镇速修碉座,一面派千五百人进守婺源城。婺源虽在万山之中,名区也。城小而坚,地广而物众,每年茶税、正饷、盐厘,可得二十万金。贵军以景镇、乐平为后路,以婺源为家私,必可立于不败之地。在贵军则根基甚固,在大局则屏蔽甚广。目下兵力不敷,至二三月,则添募各营可到,贵都共得万余人,除以千人留景镇,千五百人守婺源外,尚有八九千人进攻徽州,自可指麾如意。
——李秀成破江山、常山后,不敢进攻衢州,其胆其力,均可概见。两次围玉山,不能攻破,若往广信,屈、钟之力亦足御之。若破广丰、河口,而不破郡城、玉山,当亦未敢长驱深入;若广丰亦坚守不破,则断不深入矣。刻下贵部全军尚在景镇,修碉之际,且静观以俟其变。抚、建皆尚有备,贼即深入,或亦不遽逞乎?
致毓中丞咸丰十一年正月二十日
正月六日,贼分两路破大洪、大赤二岭而入六十里,经江军门堵截,唐副将力战,化险为夷,亦有天幸。
鲍公洋塘之战,闻杀贼亦不甚多,而逆党数万一夕奔溃,颇出意料之外。或者逆目黄文金、李继远皆已就戮之说,不为无因乎?败贼分为两股:一股由建德下窜青阳,一股窜至彭泽。鲍公跟踪追剿,若能逐之至池州以下,则江西之西北可就肃清。
抚、建防兵无多,未可轻易撤动。江省东路总欠游兵一支,若能筹出一军,往来游击于抚、建、广信、河口之间,各府防兵不轻调动,更形周密矣。
复方子白咸丰十一年正月二十三日
接上年十月惠函,力主迁都长安之议。此事京中具奏者甚多。鄂省司道诸公,亦众口同声,以为目下第一良策。山、陕、河南各疆臣亦皆先后陈奏。鄙意以为中兴在乎得人,不在乎得地。汉迁许都而亡,晋迁金陵而存。拓跌迁云中而兴,迁洛阳而衰。唐明皇、德宗再迁而皆振,僖宗、昭宗再迁而遂灭。宋迁临安而盛昌,金迁蔡州而沦胥。大抵有忧勤之君,贤劳之臣,迁亦可保,不迁亦可保。无其君,无其臣,迁亦可危,不迁亦可危。鄙人阅历世变,但觉除得人以外,无一事可恃也。张仲远观察持迁秦之说甚力,与鄙见微若龂龂。因阁下垂询,略报一二,伏惟采择,仍赐辨正为荷!
致李辅堂咸丰十一年正月二十四日
广信解围,李逆窜入吴坊、陈坊等处。可由金、泸以窜抚、建,亦恐其由东乡、进贤突犯省城,围江西以救安庆,即上年围浙江以救金陵之故智也。国藩已函商右翁,截留李金旸、魏喻义两军助守省城,又檄雪琴派水师一、二营,协守省河。惟魏丞新有添募之议,恐不能迅速成行。现备飞札催之。
由驿递长沙,阁下兼理驿传,务祈加意整顿。南昌至长沙能五六日赶到为妙。阁下在江日久,众心翕附,所有省防事宜,亦望毅然自任,至祷!
复左季高咸丰十一年正月二十六日
惠书,敬悉。下隅畈之贼既非黄、李大股,则鲍军应足了之,日内久不得渠信,不知建德、张家滩,果不至被贼久踞否。上清宫一股,抚州府县禀称已窜旸田。旸田去金溪仅四十里,江西别无一支劲旅足以御之。弟昨意欲请贵部回援抚、建,盖亦追于无可如何,此间众议不以为然。凯章一军独驻祁门,亦虑不足以当三面之贼。东不扎渔亭,西不扎历口,则祁门难以独全;不进婺源,则坐失自然大利,而将来亦无进兵之路。不援抚、建,则腹地糜烂,饷源立竭。不保建德,则江滨之门户不固,北岸之声息不通。此四者,皆要紧之著,而力不能兼顾。何弃何取,孰先孰后,务乞阁下详示。兄近于大处调度,不甚置辞,似存一番客气,此断不可。一着之错,全局皆输。务乞将目下调遣,将来局势,一一示我。马队请公自练,尊处需费,弟断不惜,请放手为之。
复杨厚庵咸丰十一年正月二十九日
淮扬水师各营,船已造成,炮亦将到,自应令其招勇操练。而饷项十分支绌,无可设法。意欲于华阳镇厘金项下通融若干,专以协济淮扬水师,俾得赶紧招勇,请阁下与雪琴熟商,如荷允许,每月可济若干?一面见复,一面告知黄昌期饬各营招勇;倘协济之数无几,或每营令十哨先招,十哨缓招。请阁下与雪琴、昌期商定办理。将来操成后,驶赴下游,即在淮扬一带筹饷,不必再支华阳厘款矣。国藩已办银一万两,专备昌期等前赴淮扬途费之用。目下招勇是否即需解往应用,抑或不遽扯动,亦请阁下与雪琴、昌期商定见示。
复左季高咸丰十一年二月初二日
接惠书,知将为婺源之行,何其神也!正思请贵军赴婺,弟见事每迟,计尚未决,而阁下恰为此行,实为心折。
汪村大股闻将分两路来犯祁门,或由平鼻岭、清华街以犯婺源,亦意中事。台旆驻婺源,不特伐贼由婺窜江西之谋,并使汪村窜伺祁门之贼亦且狼顾,而恐贵军之议其后。此次阁下入婺,数美咸备。特虑贼或先到一步耳。
建昌之贼围城五日,环攻未息,可危之至。尊虑由瑞、临窜浔,识微见远,弟当告润公由此着眼也。解散胁从,及鲍、陈饷项二事,决当尽力。
复胡宫保咸丰十一年二月初六日
接奉手教,知昌营在霍山败溃。英山危急,调鲍军回顾北岸。读之忧骇。
南岸近状,伪忠王李秀成入江西腹地,闻攻建昌府城,文报不通。有步贼四万,骑贼千余。现仅刘养素抽抚州防兵就近援建,恐不可恃。据生擒贼供:建昌破,则进围南昌省城;不破,则径回广西云云。左季翁以此贼飘忽异常,若抚、建不破,恐其由樟树等处渡赣水之西,由瑞、临以达九江,则全鄂震动,安庆之围自解。侍意伪忠王断无回广西之理,左公所料最当,亦最险也。请与公约:再迟五日得一的音,如建昌破,而伪忠王趋南昌,则侍当另派人救省城,鲍公势难北渡;如建昌不破,而伪忠王西趋樟树、临、瑞,则鲍公当渡湖而赴九江,迎击于瑞州、奉新、武宁、义宁等处。所以保江西,即所以保两湖。
除忠逆已窜腹地处,又有伪侍王一股新自休宁窜至婺源,意在复犯江西。左军驻景德镇,日内当有大战,实亦应接不暇。侍因各路纷纷,亦难遽移营至江滨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