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声音有些抖:“为什么?”
弥屠缓缓地站了起来,他上前走了几步,双手撑在围栏上,微微扬头,唇角勾起一抹淡然的笑意:“我也该回去了……”
怔了怔,他转头看向一脸震惊的副官,平淡低沉的声音继续流荡着:“莫尘,我一直拿你当兄弟,所以你会支持我的对吗?”
“难道这里的一切不值得你留恋吗?”莫尘色厉内荏的出口反问。
弥屠强压下心头酸涩的感觉,不忍直视他失望、难受的眼神,他耸了耸肩,俯视着壮观的将军府,目光有些涣散:“你知道的,在我心中没有什么能比我师父和小师弟重要。”
“现在时局已经稳定了,我想……回家了……”
“那你也不至于将自己所有的资料都烧掉……?”莫尘态度软了下来,眼眶有些湿润,声音忍不住的哽咽。
弥屠清秀的面容上微微搐动,许久都未开口说话,莫尘也没有插嘴,只是静静地和他并肩站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弥屠才扯了扯嘴角,吐出几个字:“我不想留下那些所谓的东西让后人评说,我只要自己问心无愧就好,在世人眼中,吴靖启……已经死了,死的干干净净。”
“现在、以后活着的只有法门寺的一个平凡的和尚,师父的徒弟,小师弟无所不能的师兄。”
莫尘无奈的摇了摇头,伸手拍了拍他的肩:“既然如此,我说的再多也没有用,那你就想想下来怎么办,我先走了。”
弥屠打开欧式风格的衣橱,从最隐秘的地方搬出来一个四方形的精致木盒,将它放在床上,小心翼翼地抚摸着,由于常年征战,他修长的手指已经被磨出了厚厚的死皮。
他将木盒打开,拿出里面被珍藏已久的僧服,珍贵的捧在手心。
离开寺庙那年,他才刚刚十五岁,身板还没有张开,现在看着眼前明显短小的僧服,他摇头嗤笑,完全与现在健硕的身体联系不到一起。一针一线,弥屠不断重复着熟悉的动作,行云流水。
弥屠换上僧服,缓缓地走到镜子面前,怔了怔,他才小心翼翼地拽了拽改良后,依旧有些不合身的僧服,柔和的光线照在他身上,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他摸了摸挂在胸前的起了毛边的平安符,现在想起来,还是僧服适合自己。
他摸了摸毛茸茸的头,无奈的够了勾唇,嗯……还是留给师傅吧!!
深深地吸了口气,不断地在心里呐喊着:师父、弥灯师弟,我回来了。
“号外……号外……湖南军区总司令吴靖启离奇死亡……”
人们争相恐后的从小贩那里买了张报纸,认认真真反复斟酌着上面的每一个字,仍旧不相信年仅二十三岁的将军会突然死亡,令人唏嘘不已。
谁都没有注意到路边一个推着推车的小和尚。
推车中刚刚采办的摘菜散落了一地,站在旁边的小和尚浑身忍不住的颤抖起来。
他再次冲出人群,低头仔细地翻看着报纸上的每一个字,狠狠地摇了摇头,他愤怒的一把扔掉那胡说八道的报纸。
简直胡扯,师兄那么厉害,他才不会那么无缘无故的死了,应该让官府把这些造谣生事的统统抓走。
弥灯面如死寂,冷冷的笑了几声,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么的牵强,若是没有真凭实据,报纸怎敢大肆宣扬。
他失魂落魄的将散落在地上的斋菜一件一件的捡到小小的推车上,闭了闭眼,氤氲在眼中的水珠终于忍不住的夺眶而出。
关于吴靖启已经消失在了长长的历史河流中。
历史忘记了他,关于他所有的印记都在一夜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留下的就只有那份报纸和区区几人知道,曾经有位骁勇善战、有勇有谋的少年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