函可闻言一怔,呆若木鸡,许多画面在脑海中一面一面的闪过,随后勉强的低低笑了一声,心中升起一股悲伤和失落,淡淡道:“我已经选错过一次了,不想再错一次。”
顾丹樱睁大了眼睛,捏了捏下巴,垂下眼睑扫视着安安静静躺在桌上泛黄的书,疑惑的问道:“两次……?”
函可冷静下来,低垂着头,微微抬起眼睑,余光瞥见她浑身散着的好奇,整理着繁乱的心情,重新陷入回忆。
公元1612年,北京,韩府。
礼部尚书韩日讚焦急的在门口踱来踱去,不时地停下来张望着房内的情况,心急如焚。他听着房内不断传来的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心中紧紧的揪了起来,垂在腰际的双手紧紧地攥着衣襟,折出来一条条皱皱巴巴的痕迹。
屋内的嘶哑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他浑身一阵,整个人充满了无力感,侧头看着笼罩在天边的万里流霞,欣长的身影挺拔的站在屋檐下,静静地,好像刚才的紧张都是一场幻象,从头到尾一言不,黑色的瞳孔中神色不明。
‘吱呀’的一声,门扉轻开,产婆脸上挂着谄媚的笑意,扯着嗓子厉声尖叫:“恭喜韩老爷,贺喜韩老爷,夫人生了,大胖小子。”
韩日讚才痴痴地收回视线,半晌才反应过来,顾不得应付产婆,连忙推开她跑进房内。看着有些虚脱的躺在床上的女人,他坐在床边,手忙脚乱的不知如何自处。女人涣散的目光微微聚焦,望着他无力的扯出一抹笑意,伸手覆在他修长的指尖上,轻轻的拍了拍,以示安慰。
反握着她的手,韩日讚嘴角扬起一抹弧度,拿起毛巾,小心翼翼地替她抹了抹额头上浸出来的汗渍,凝视着她苍白的近乎透明的面孔,温柔的道:“谢谢你,薇儿。”
王薇苍白的脸上微微泛起一抹红晕,眼神闪躲的在空旷的室内扫了一圈,声音沙哑的问道:“孩子呢?”
“别担心,孩子产婆带去洗澡了,一会就好。”他一边出口解释着,一边牵起她的手指缓缓地擦拭着,试图让她感到更舒服一些。
“想好名字了吗?”
韩日讚抬起眼睑盯着她看了一会,沉吟道:“韩宗騋,字祖心,如何?”
王薇没有说话,只是凝视着他,嘴角噙着笑意,微微点了点头。
…………
雕花镂空木门‘吱呀’一声缓缓被推开,韩宗騋施施然的走了进来,屋内众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落在了他的身上,倒吸一口凉气,觉得与他的美貌相比,简直自惭形秽。剑眉星目,高挺的鼻梁上微微凸起一块,典型的鹰钩鼻,薄唇总是嵌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菱角分明的轮廓像是木匠炉火纯青的工艺品,完美无瑕。
韩宗騋笑了笑,如沐浴春风,他微微躬身施礼,动作行云流水,恭敬地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小厮一面引他就坐,一面搭讪着:“韩公子今儿个来的可有些晚。”
他温润的脸上礼貌性的笑着,无时无刻都彰显着良好的教养:“今儿个有些事情,出门晚了点。”
小厮在那个精致帅气的脸上瞥了一眼,利索的拿了杯子,娴熟的帮他斟茶:“韩公子尝尝,这可是今年刚上的新茶。”
韩宗騋点了点头,盯着冒着白色蒸汽的茶盏,微微出神。须臾,朝小厮做了个优雅的手势,表示没什么事就不用他候着了,小厮也是个人精,察言观色的本事练就的登峰造极,微微颔,便退了下去。
他端起茶盏,放在鼻翼下方轻轻地嗅了嗅,淡淡地茶香味缭绕着,沁人心脾。他轻轻地啜了一口,享受般的缓缓闭上了眼睛,甘苦的回味留在齿间,他微微的摇了摇头,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优雅的表现着对泡茶之人手艺的失望,当真是糟蹋了好东西。
“韩世侄对此可有何看法?”老人温文尔雅的笑着,摸了摸自己长长的胡须。
韩宗騋闻言一怔,感受到灼热的视线投了过来,徐徐的睁开眼睛,将手中的茶盏重新放在了桌上,极其平静。
他谦卑有礼的微微颔,以示尊重之意,缓缓地站了起来:“世伯严重了,小侄所知道的也只是些皮毛,怎可在世伯面前卖弄。”
“韩世侄此言差矣,学术怎可有贵贱之分,你大可谈谈自己的见解,也让我们这些老古董长长见识,如何?”老人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大不认同他的想法。
韩宗騋沉默了片刻,觉得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若是自己在推脱倒显得有些不妥,他缓缓地勾唇一笑,声音沉稳慷锵有力。众人听得入神,忍不住点了点头,连连赞赏,黑色的瞳孔中流露出敬佩之色。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怔怔的扫视了一圈还没有回过神来的众人,他尴尬的挠了挠高挺的鼻梁,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室内鸦雀无声,只有彼此之间的呼吸声流转,不知何时,角落传来一阵单调的鼓掌声,众人才从刚才激情澎湃的言论中回过神来,不约而同地鼓掌称赞,声音此起彼伏。
“贤侄真是见解独到啊!”老人哈哈笑了几声,摸了摸自己的山羊须,微微点头称赞:“实在是让老夫佩服!!”说着,他双手虚握,缓缓地晃了几下,做了个礼貌性的动作,表示着自己的赞赏。
韩宗騋谦虚的躬身施礼,情绪一如既往的平静,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好像刚才得到的夸赞不足挂齿,淡淡地道:“世伯谬赞了,祖心惭愧。”
茶楼内,天下名流巨儒望着韩宗騋年轻俊朗的面孔,瞬间失神,心中忍不住咋舌,这是的有多大的定力,才能做到如此不动声色。内心忍不住叹息,暗自比较,若是自己恐怕做的不及三分之一吧!毕竟,淡泊名利不是谁都做得到的……
此次茶楼会谈后,韩宗騋声名倾动一时,海内名人以不获交韩张公騋为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