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芙蕖今日的妆容十分寡淡,口脂很浅,也未涂抹多少脂粉。就是这般清淡的妆容,愈发衬得她楚楚动人,月光与佛光映照着,少女衣衫清瘦,乌眸婉婉。
静影道:“我们夫人倦了,就赏你将剩下的全部誊抄一遍。”
兰芙蕖眉睫抬了抬,轻声:“大人只罚我抄眼前这一沓。”
“那一沓,是大人赏给你的,这一沓,是夫人赏给你的,”婢女微扬着下巴,看着她哂笑,“身为妾室,理当为正室分忧,更何况你这还没过门呢,我们夫人就使唤不动你了么?”
正说着,对方随意捻起她刚抄完的一张纸。
“字倒是写得不错,只是心性确实浮躁了些,沉不住气。我们夫人赏你,也是希望你能磨磨这浮躁的性子,不要总是在老爷身上花一些不该有的心思。”
“静影,”孙氏站起身,“莫跟她废话了,外头雪好像停了,扶我出去走走。”
陡然一阵冷风,吹得桌案上宣纸翻飞。几张纸跌在裙脚边,兰芙蕖搁下笔,弯身将其一张张捡起来。
周围的婢女也跟着孙氏去佛堂外赏雪了,偌大的殿内,只剩下她一个。
好在她本就喜静,一个人也乐得个自在。柳玄霜要她们抄《观音普门品》,兰芙蕖缓缓垂下眼睫,重新蘸了蘸墨水。
一笔一画,誊抄:礼拜供养观世音菩萨,便生福德智慧之男……
雪影上一点狐白,沈蹊原是在府院里散心,无意间竟来到佛堂之外。雪地里,男子身形颀长如玉,微偏着头,与下属交谈着正是。
忽然,他看见佛堂里那一袭清丽的身影。
沈蹊脚步顿住。
只见佛堂的大门微敞着,徐徐夜风拂动她衣袖微摆。如水的月华落在美人身上,她敛目垂容,安静得宛若一幅静止的画。
沈蹊对左右道:“先退下罢。”
殿内的灯火暗了几分,佛香萦在鼻息与指尖。兰芙蕖抄完了一整页纸,只觉得手腕发酸,便将毛笔搁下,一边端详着纸上字迹,一边揉着手腕。
好些年未练字,她的字写得大不如从前。
兰芙蕖眼底升起些惋惜之色,瞧着那一个“福”字写得还不够满意,方欲执笔重修,忽然一只手从身后将宣纸抽走。
她微惊,惶惶然回首,只见沈惊游一袭狐白氅衣立在身后,正端详着纸上的东西。
“大人?”
兰芙蕖一怔,他是何时来的?
沈蹊未回应她,眸光落于纸上。
她的字还跟小时候一样好看,只是先前她惯爱誊抄温韦诗词,如今纸上字字所书的,却是诚心求子。
沈蹊微微蹙眉。
阅罢,他手指捻着宣纸,低下头问她:
“很喜欢抄这些东西?”
抄了一厚沓,桌案前,还有另一厚沓。
闻言,兰芙蕖低着眉眼,没说话。
见她不说话,沈蹊也不恼,兀自于桌案前坐了下来。兰芙蕖抿着唇,见他一页页翻阅过那些誊抄好的经文,半晌,才道:
“不是奴喜欢抄,是柳大人和孙夫人让奴抄的。”
她的声音很轻,眸光稍稍翕动。
沈蹊执着经文的手一顿。
男人掂量了一番她大概抄了多少张纸,声音微低,“柳玄霜为何罚你?”
说到这个,兰芙蕖有些委屈。
“玄灵寺的住持说,奴生不出来柳大人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