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当天,昏君故意送来的花轿羞辱他,她还把自己的踏雪送来,让他不至于在大众前丢了颜面。
种种迹象,他还以为永嘉公主对他颇有好感才是,不然解释不通她的行为,然而,洞房之夜将他赶到偏殿睡,这又是为何?
而且,他甚至隐隐觉得,她怕他。
她怕他?为何?
身上的伤痛依然折磨得他彻夜难眠,他在战场上并伤得不重,反倒是质疑昏君,出言不逊,被父亲永定侯家法惩治,打成了重伤。
他至今记得父亲说的话,游家子弟可以战死沙场,可以勇斗奸佞,但不可以因为抗旨一门婚事而平白丢了性命,尚公主又如何?成亲后她不也一样是游家妇?
他在北雁城长大,寥寥数次来过京城也只是探望外祖萧太尉,对永嘉公主的印象也只存在于表兄弟妹们的只言片语中。
他们说永嘉公主刁蛮跋扈,乖张暴戾,跟庆康帝沆瀣一气,所以才在众多兄弟姐妹中幸存下来,还活得很不错,例如前些年,也不知下人犯了什么错,惹怒了她,她把竹馨宫中的宫人全都杀了。
也有的说永嘉公主沉默寡言,深居简出,自八年前庆康帝登基后就没怎么出现在世人面前,是被皇帝软禁起来了。
在红毯上见到永嘉的时候,他觉得从前的听闻都不准确。
两次相见,至少永嘉给他的感觉都是柔善温和的,不存在刁蛮跋扈之说,如果那些温柔是她装出来的,只能说她演技太好,城府太深。
至于软禁之说……还有待考究,但拜堂时,皇帝盯着永嘉的时候,神情过于怪异,让他浑身不舒服,游千澈本能地觉得狂躁。
既然永嘉已是他的妻,关于她的一切,他要亲自了解。
皇族礼仪繁复,新婚第二天一早他们得进宫面圣,但宫里早早就来了话,说是圣上感染风寒,龙体欠佳,让他们不必进宫。
柳月正在摆膳,展颜闻言倒是松了一口气,她胆子小,害怕跟皇兄相处,因为皇兄性情古怪,她永远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突然开心,或者突然发怒,与其拘束地走个过场,还不如在府上乖乖待着,至少心里踏实。
她遣人礼貌地送走传话的公公,便准备用早膳了,杏月适时问:“殿下,需要请驸马爷过来一起用膳吗?”
展颜这才想起多了个主子在府上,忙说:“去请他过来。”
游千澈身上有伤,过来的速度也比较慢,来到却见公主是挺有耐心等待的,跟侍女们有说有笑,反倒是身边的侍女似乎对驸马迟到有点不满。
她今日穿了一身宝蓝色的锦袍,里衬是金红色的牡丹花纹罗裙,一头长发盘起凤髻,上头嵌着金翠凤凰发饰,如此鲜艳夸张的色彩搭配在一起,竟没有显得俗套,反而在她身上衬托出一种雍容华贵,明艳大气。
一颦一笑间,让人只觉明眸生辉,光彩照人。
游千澈站在门口处,不禁放轻了脚步,生怕惊动了美人。
只是,从门口进来一个大活人,展颜不可能没留意到,她笑容渐渐收敛,新人成婚后一个月都得穿红色,象征喜气洋洋,这是不成文的习俗,就连侍女们也穿得花红柳绿。
她原本是不太在意这些,可游千澈居然一身白衣胜雪,也不知是不了解京城的习俗,还是一点面子也不给。
“驸马,昨晚休息得可好?”展颜示意他坐到身边来,抬头就看到了他眼底隐隐的乌青。
游千澈昨晚睡得并不好,他就睡在偏殿,永嘉公主的寝殿灯火通明,也不知在如此耀眼的烛光之中,她是否真的能安然入睡了。
梦中仙女近在咫尺,他纠结了很久,才勉强睡着,却没有做那个让人羞赧的梦了。
同样是梦见了永嘉公主,这一次,她站在月光之下,烟罗紫色的素衣不染半点尘埃,细长的柳眉微微皱起,潋滟的美眸里是款款的柔情。
他小心翼翼地走近,她蓦然回首,樱红的唇瓣轻抿,费力地牵动嘴角,他走近了才看到,她的嘴角渗出了鲜血,似乎很痛苦的样子,泪水无声地往下滑。
仿佛只是一瞬间,她整个人像被抽空了力气,脆弱地倒了下去。
游千澈惊恐地扑过去,想要将其拥入怀中好好守护,仿佛他若不快一点,就会永远失去她了。
可他还是来不及,明明她就在眼前,却像隔着天塹。
他用尽全力地奔向她,却怎么也够不着,怎么也无法到达她的身边,只能绝望地看着她凄楚地向他伸出手求救,她似乎要说什么,可他再怎么努力也听不见。
她苍白地苦笑一下,不让更多的泪水流下,清秀的眸子依依不舍地映出他的身影,缓缓合上了双眼。
忽然,她的身形像水晶一般砰然破碎,化作光尘,消弭成风。
他惊醒,心中像被一只无形的利爪掏了一个大洞,痛得几近窒息。
游千澈心里空荡荡的,那个梦仿佛耗尽了他所有的心力,他疲惫地发呆,再也无法入眠,直到天亮。
新婚之夜做这样的梦,很不吉利,还是不要说了。
“殿下有心了,臣休息得很好。”游千澈收起思绪,神色平静地坐下,饶是他语气十分恭敬,展颜也感到一股无形的压迫感,他像是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重生只有几天的时间,她还没准备好怎么应对,就跟游千澈再一次结成了夫妻。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