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农门和昆仑派贵客,恕老夫缠绵病榻不能亲自相迎了。”一把低哑豪迈的声音从殿中传出。
卢麒见师父说话,这才急急忙忙将杨真二人引了入门。
在一间灰暗的斗室内,那叫后娅的姑娘正守候榻前,石榻上横卧了一个面貌枯槁、头发焦黄的黑面中年男子,一双无神却依旧透着威严的虎目,追随着杨真两人的到来,在后娅扶持下,他喘息着缓坐了起来。
“老夫后颉,后羿一脉当代族长。”黑面中年目光在杨真身上停了停,最后落在蓝山老叟面上。
“老夫出自炎谷,若族长不嫌老夫卖老,就叫声蓝山老哥就是。”蓝山老叟说罢油然一笑,道:“我神农一脉想不到千百年后,终究会跟后羿的族人碰面。”
后颉挣扎了一下,挥开女儿,盘坐了起来,灰暗的目光亮了一些,彷佛回光返照一般洪声道:“你我两族恩怨千古,终究有结算的一天,老夫本想与你痛快一战,可惜刻下已是苟延残喘。
“你若看得起老夫,这条残命你大可拿去。”
“师父!”
“阿爹。”
卢麒和后娅顿时如临大敌,双双守护在榻前,警惕地瞪着杨真两人。
“蓝老头。”局面陡转,杨真猝不及防,做梦也没想到引狼入室。
“稍安勿躁。”蓝山老叟拍退了一脸担忧的杨真,对着后颉淡然自若道:“千古往事早成灰,吾族若要报仇,哪会等到今时今日,鹿谷虽然隐秘,但知道的人也不少。”
说着他一指卢麒道:“想不到你后羿一脉如今破落至此,乃至要一个外人继承法统,既是如此,老夫何苦迁怒一个外人?”
“也罢,老夫确实是死人一个,这天底下,也确实没有你炎谷神农氏看不来的病。”后颉一脸灰败,无限不舍地看着膝前两个大孩子。
杨真生生瞧着那有着一双明媚大眼的后羿族姑娘,泪水唰一下涌了出来,一屁股坐在地上,而卢麒浑身发抖,半晌说不出话来。
斗室内陷入一片沉寂,只有一个女孩的无声抽泣。
“蓝老鬼,我不管你们祖宗有什么恩怨,你神农一脉自古号称活死人肉白骨,既是死人,你何妨一治?”
“非老夫冷血,实是我神农氏与后羿一脉有旧,老夫岂敢擅专。”蓝山老叟丝毫没有察觉杨真的不敬,只是一味盯着后颉。
“这……”杨真张口结舌地瞪着蓝山老叟,心道这老鬼怎么满口胡说八道,若是有这个理由,在圣宗的时候,他怎么不拒绝?
卢麒猛然扑上,一把就将蓝山老叟抓举了起来,双目闪动着野兽的凶芒,咆哮道:“你要不治我师父,我就跟你拼了!”
出其不意下给抓住锁骨,截了命脉,蓝山老叟老脸涨红,怒得说不出话来,一把胡子气得直颤抖。
“卢兄!”杨真大惊失色。
“麒儿,不得无礼!”后颉厉叱了一声。
卢麒喘了几口粗气,目光落在一旁焦急的杨真面上,心头一乱,手上松了一松,蓝山老叟浑身骨节爆响,浑厚的法力瞬时将卢麒弹了开去,人落在地上,腾腾退了两步才站定。
杨真站到卢麒和蓝山老叟之间,生怕他们再动手乱来。
后颉瞧着场面,气急得连连闷咳,险些一口气提不上来。
“求神医救师父一命,小子愿做牛做马报答神医的恩情。”卢麒神色大恸,猛一咬牙“扑通”跪倒在蓝山老叟身前,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咚咚作响,一两个响头下来已见血迹。
杨真看着于心不忍,然而蓝山老叟却如铁石心肠一般,视若未见。
“麒儿,起来!你是我后羿一族新族长,怎可向炎谷神农氏的人下跪……”说到一半,后颉胸腔一闷,咯了一口血,脸色越发难看。
卢麒这时已经磕了十个,杨真怒视蓝山老叟,满腔杀人的目光,蓝山老叟只觉背心飕凉,连忙挥手送出一道气墙,阻止了卢麒继续磕头。
“起来罢,痴儿,你师父元气大亏,根基不保,若留住一条命,老夫还是有把握的,但有个代价………”蓝山老叟关键时候,打住了话头。
“只要我后羿一脉能延续下去,我后颉这条命又算什么,不必阁下费心了。”后颉一字一句,说罢吼声道:“麒儿,送客。”
“师父——”卢麒慌忙跪倒在榻前,伏首抗声。
后颉深深注视了蓝山老叟一眼,彷佛做了什么决定。
他挥动手掌,在胸腹连连出指,随着指法变幻,他脸色渐渐血色狰狞起来,眉心更是古怪的显现了一个火焰烙印,彷佛活物一般鲜艳欲滴,突然他断喝一声:“麒儿,看着为师。”
卢麒抬头的刹那,一道红光从后颉眉心射在他泥丸宫,他头部如同被铁锤敲打了一下般,跟着他人就昏迷瘫倒在了地上。
而后颉一瞬间彷佛苍老了数十载,浑身上下再无生气,微闭的眸子转向一旁惊慌不知所措的女儿,“后娅,从今往后,你卢麒大哥就是你的丈夫,你们的孩子将是后羿族下一代继承人。”
“阿爹,我不管,我只要阿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后娅抱住父亲大哭不止,说什么也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