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昨夜基本上都是在半梦半醒中度过的,一整晚都在想如何把部队完整地的带出去,直到天亮也没有个眉目。
最后,他只能收拾好心情: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我就不信以我的先知先觉还不能为兄弟们找出一条活路来。
“弟兄们吃饭的问题你们也不用担心,我能够解决。不过,大伙儿成日在外面吃酒胡闹也是不成的,如此,军纪何存,得给他们立点规矩”上次和陈兰若分手,王慎也不客气,满满地装了一麻袋银子,计算了一下重量,至少有三千两。
在后人看来,三千两白银或许不算什么,可在南宋却是非常大的一笔财富。
在明朝后期美洲白银大量输入中国之前,黄金和白银一直都是保值的贵金属。
所谓盛世古董,乱世金银。
在这个年代,还有什么比银子更值钱的东西呢?
这五百多士卒就是王慎靠着这些银子一点一点招募而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陈兰若是王慎起家的贵人。
有这笔钱在手,即便留守司没有一文钱军饷发下来,王慎也没有什么好担忧的。
谷烈点点头:“指挥说得是,所谓蛇无头不行,鸟无头不飞,将军不在,人心都散了。现在你既然回来的,我知道该怎么操练他们的,大可放心。”
“那就好,那就好。”
正说着话,突然那边发出一阵巨大的喧嚣。
二人忙定睛看去,这一看,都同时抽了一口冷气。
只见,成千上万的百姓都发出一声喊,朝谷烈带了的十五条船只上涌去。
谷烈的船不大,挤一挤,每船也只能挤五十人。不过,这一处的长江江面很宽,又下起了雨,风浪很大。满载之后,小船吃水很深,一个不小心就会翻船。
因此,每船只装了三十人。
天已经完全亮开,江浦渡口是江北去金陵唯一的通道。在前一段时间,大量从江北逃难而来的百姓蜂拥而至。
杜充是彻底被金兵吓坏了,早在半个月前就坚壁清野,把江北的船只撤去了南岸。如此一来,至少有上万百姓扶老携幼挤在这里,翘首盼望来船。可是,他们却不知道,这船却是等不到的。
王慎也是在江边徘徊了三天,好不容易碰到一艘从扬州逃来的商船,化了重金,才让他们把老郭带过江去的。
现在好不容易见到这么多条船,于是,众百姓纷纷上前,又是恳求,又是掏出铜钱,请士卒让自己上去。
见泗州营的士兵摇头,也不知道是会喊了一声,绝望的百姓不要命的朝船上涌去。惊得船上的士兵连忙挥舞着手中的枪杆子不住朝前抽去。
一时间,码头上哭声震天,船只也被挤得歪歪斜斜。
眼见着事情就快要不可收拾,突然,靠最里边的那条船上有一个士卒抽出刀来,狠狠朝前一划:“日你娘,松手!”
这人王慎认识,正是平原镇之战时被敌人吓得闭上眼睛放箭的半大孩子汪大年。
汪大年刚满十六岁,在古代也算是成年人了,可王慎还拿他当孩子看。那一战四天下来,小家伙彻底打出了血性,已经成长为剽悍到极点的猛士。在李成的骑兵冲击军阵的时候,他还手刃一人。
战后被王慎提拔为副都头,让谷烈带在身边调教培养。
雪亮的刀光一闪而过,瞬间从几只手上划过。十多根手指跃上半空。
半天,被斩断指头的百姓的手上才冒出血来,倒在地上大声惨叫。
看到这一幕,王慎想叫,却摇了摇头,把眼睛闭上了。即便再不忍心,他心中也是知道,这里的人实在太多,船也少,根本不可能把这么多人带过江去的。据他所知道,除了码头上这一万多人外,在北面还有滚滚人潮涌来,没有十万也有八万,一船一船地运,没有十天半月根本运不过来。而金兵马上就要到了,根本就不会给他这么多时间。
见汪大年动了刀子,正要涌上去的百姓畏惧了,下意识地一停。
汪大年用刀子将落在甲板上的手指拨进水中,喝道:“都给老子退下去,再敢前来,我就要砍你们脑袋了。爷爷手中的刀子可不认人,滚!”
刀又在空中一划,激起响亮的尖啸声。
百姓后退了一步,又默默地朝前挪来。
“站住,站住!”汪大年厉声大吼,见局面就快控制不住,额头上全是**的水滴,也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汗水。
江风依旧在呼呼地吹着,雨不停下来,眼前皆是破衣烂衫满面悲哀之色的百姓,真真是凄风苦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