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他正朝用来盖豆芽的麻布上撒水,就见踏白军的总教头老郭过来。孔贤心中暗叫不好,忙道:“郭教头,这些豆子都是我强行取的,要怪就怪我吧,千万不要处罚骑兵将士们。”
泗州军军纪严明,缴获归公,每人日常用度都有一定之规。公家的东西取一毫,都是重罪。马料豆乃是公物,如果追究起来自己岂不是害了别人。
老郭却一脸笑容:“豆子的事情我知道,军使也知道了。他老人家也没有要追究的意思,孔少将军你就安心吧!”
孔贤这才松了一口气,问:“郭教头今日过来有何吩咐?”
老郭:“不是我要来,是军使设了宴席请少将军过去说话。”
孔贤:“军使请我吃酒,所为何事?”
“主人的事我这个做下人的也不方便问,不过,少将军不用担心,军使今日心情不错,应该没什么大事。”
孔贤才将一颗忐忑的心放下了,随老郭一起走了半天,总算到了王慎的节帐。
王慎笑眯眯地说:“伯远来了,还请坐下饮上几盏。最近某军务繁忙,你也是知道的,张用、曹成、李宏他们不安生,犯我黄州。他们既然想做厌人的苍蝇,我自然老实不客气一巴掌拍过去,把他们打痛了,就知道知难而退了。你在我这里住了一月,我一直没有见你,今日就想问问你可否住得习惯。”
“听说了,军使神威,我等皆是佩服。有将军厚待,在下吃住也好,谢谢将军了。”
“什么将军不将军的,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依旧叫我道思吧。”王慎站起来,拉孔贤坐下,只不住劝酒。
见王慎如此温和亲热,孔贤惧心顿去,当下就又说又笑起来。
原本以为王慎叫自己来应该会谈起蕲春攻城战,顺便打听孔家军的虚实。孔贤好歹是少将军,胳膊肘自然不会朝外拐,即便他对父亲孔彦舟又是失望又是痛心。
他也想好了该如何应对。
叫孔贤大松了一口气的是,王慎好象对这事不是太感兴趣,只问家里有几口人,孔贤有几个妹妹,各人的相貌如何,性格如何,品行如何。另外,各房每月的吃穿用度是怎么给的,够用不,纯粹就是拉家长了。
说着话,王慎又同孔贤谈起了自己的家事,说起了安娘,说起了岳云。又说起自己在淮西认识的陈兰若,感叹道,非我薄幸,实在是不得以,辜负她的恩情了。
说到动情处,王慎眼圈微红。
孔贤一去,加上喝了许多酒,醉得厉害,顿时拉开了话匣子,也顾不得家丑不可外扬,将孔家的事情都告诉了王慎。最后,他忘形地拉住王慎的手道:“道思,你年长于我,我应该称你一声兄长的。家中有你这样一个有担待,又知道痛惜爱护家人的兄长,那是大家的福气啊!不像我,不像我,我不是一个合格的长兄啊!”
说到这里,他流下泪来:“道思,有一句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王慎:“伯远但说无妨。”
孔贤:“道思兄,我二妹阿琳怎么说也是个大美人,可落到我那龌龊的家里,叫人如何放心?她德貌无双,正是你的良配。你既有心娶她过门,就该撤围蕲春,派人过来接她过门。如此,你我两家罢兵息战,百姓安居乐业,岂不美哉?”
王慎感叹:“伯远,我也正有此意。可是,你父亲是什么性子只怕你比我更明白。我就算退兵,你们孔家军肯罢休吗?令尊觊觎蕲黄不是一天两天,死了这么多人,大家都杀出了血海深仇,如何收得了手?”
孔贤摇晃着身体,大着舌头:“道思放心,为了我妹子的归宿,我就算是豁出这条命不要,也要促成此事。”想起妹子和母亲那日悲痛欲,惊慌恐惧的神情,他的心中就好象有无数钢刀在乱斩乱扎。
王慎大喜:“有伯远这句话就够了,等下我就叫人送你回城。”
说罢,就站起身来,走到大案前提笔写了些什么,装进信封用火漆封了。递给孔贤,道:“伯远,此事就拜托你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放人
孔贤接过信,笑问:“道思,你给家父这封信里究竟写了什么?”
王慎:“伯远若想知道,拆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孔贤不悦:“道思你当我孔贤什么人,私拆信件,况且是父亲的信件,于礼不合。如此,我就回城去了。”
王慎:“来人,送孔少将军回去。”
等到孔贤离开中军节帐,先前还一脸醉意的王慎眼睛里闪着清澈的光芒,他端起茶壶稳稳地为自己倒了一杯水,淡淡地笑起来:“原来是孔二小姐,有点意思。”
在真是的历史上,孔彦舟就是个披了人皮的禽兽,连自己的女儿也不放过,以至引起一场家庭伦理大悲剧。
当初想起这段历史的时候,王慎也只是在脑海中有个依稀的念头,琢磨着能不能好生利用引起孔家内乱。也因为这样,在两家开战的时候,王慎对于吕本中替自己求娶孔二小姐一事不但不反对,还大肆宣扬。
特别是在知道孔琳是孔家少将军孔贤的同母妹妹之后,更是觉得这一步棋如果下好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而且,最妙的是这个孔贤人还非常不错。尊敬师长,爱护弟弟、妹妹,是个有强烈的道德感的君子。自从家中出了那桩丑事之后,这小子就时刻处于痛苦的熬煎之中。有的时候王慎还真怀疑这小子究竟是不是孔彦舟的亲生儿子,实际上,姓孔的一路从北方南来蕲、黄,走一路**虏掠一路,妻妾成群,估计他也搞不清楚那些女人肚子里的孩子是之前种下的还是跟了他之后才珠胎暗结。
这事老子也不用提孔彦舟操心,不管是真是假,某都要将他变成假的,让孔老贼疑心生暗鬼自家人打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