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停下来了,其实她还有很多话可以说。对宋见秋的人生道理,她有太多不认同之处。但她想到沈未明红着眼睛说“舍不得”的样子,她不得不停下来。
很奇怪,此刻宋见秋看着乔银的眼睛,却好像看到了那个人。她的心突然一阵绞痛——那些她不愿承认的辗转反侧,其实也是一种日思夜想。
“乔小姐,人不一定会‘变’。”没有依据也没有论证,她否认了乔银的核心观点。
“什么意思?不会变,那遇到的那些事对人来说有什么意义?”
乔银也是从那些破败岁月里走出来的人,她也同样经历了绝望、重塑,正是因此,她才成为了现在这个她。
从前所不耻的可能成为现在赖以生存的;从前所信仰的可能成为现在所鄙夷的;曾经认为不抓住就再无希望的事情,可能早已在岁月里冲刷殆尽;曾经认为可以轻飘飘放之任之的事情,可能变成日后无数个夜晚的辗转难眠。
正因为这些不定数,每个人才无法完全确认自己会成为什么样的人。虽然她无法以自己来度量宋见秋,可她坚信宋见秋的理论大错特错。
“乔小姐,”再开口时,宋见秋的语气放缓了很多,“我自认已经选择了最合适的生活方式,我试图轻描淡写地活过这些年,在大多数人看来或许是天方夜谭,或许只有嘲笑,但至少,我想,我还是要坚持下去。”
她的这种娓娓道来,虽然阐述着“不会改变”的事实,却让乔银莫名地有些动容。聊到这里,她早已不抱着来时的目的。她叹了口气,后知后觉自己刚才的失礼。
本来应该没什么,但是是宋见秋的话,会冒犯到她吗?
叹息之后,她也随之变得柔和,说出了她想要表达的最后一段话:“让我说的话,用一套准则来约束自己,然后越来越加深这套准则,才是让自己更真实、更强烈地被钉在这个世界上了。
“虽然我没经历你的那些,虽然你也没问,但我其实觉得,真正的从容是从容接受改变才对。”
她看不出宋见秋的表情有任何变化,她不知道,宋见秋已保持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高度紧张,她同样不知道,自己的话、自己眼神背后透露出的沈未明的意志,已经让眼前的人接近崩塌。
从第一口就察觉到咖啡的苦,因此她再也没碰过自己的杯子。这段话说完——虽然宋见秋没有任何反应——她拿起一旁的遮阳帽来便准备离开。
她从宋见秋身边走过,后者突然起身叫住她。
“等等——”
在宋见秋的准则里,这个行为或许是失态的吧。
乔银停下来,转身看向她。面对看起来终于不再冷静的宋见秋,她没有嘲弄或是什么,只是很平静地等待着宋见秋的话语。
“所以她怎么了?”宋见秋问,“她……需要别人帮什么忙?”
乔银的眼中闪过一瞬讶异,眼前的宋见秋,竟有一种强烈的破碎感。憔悴,却因为那份珍贵的柔软而动人。
好看得有些无情的玻璃工艺品,终于还是为沈未明降下了片刻悲悯是吗?
乔银深深叹了口气:“我本来都不想说了,但既然你问了……”
仅仅说出这件事,就已经让她痛心不已:“她查出癌症了,她说她没钱治不得,我劝不动她。”
癌症——
什么?沈未明吗?
宋见秋几乎没能反应过来,她的手指紧紧按在桌面上,指尖因为太过用力而没了血色。来之前她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消息,她的理智、她的一切冷静、一切在这漫长挣扎中筑起的心理防线,都在这一刻轰然坍塌。
她没来得及说什么——或者,强烈的冲击让她说不出话。乔银再一次开口道:“宋见秋,我对你真的说不上了解,但如果你对她有一点点的感恩,如果你还有一点点温度,希望你能救救她。”
她离开了,很久,眼前路过了几波顾客,宋见秋还是僵在原地。
所以上天,她是个什么样的朽木,一定要用这样的痛苦雕琢。所以上天,又要让她感受与至亲死别之痛吗?
等等——
那个人,算是什么至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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