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慕嘉偐甩在地上的夏芷宜摔了一个狗吃屎状,站起来就朝着慕嘉偐脑门踩了一脚,“你大爷的,摔死我了!”
慕嘉偐昏迷前最后一眼,看见的竟是夏芷宜脏乎乎的鞋底子……
三日后。
夏芷宜再次被关禁闭后,王府一下子变得更清静了,静的让人无所适从。
申时天边云朵上下翻滚,暗黑色的阴影埋在王府里的各个角落,空气湿漉漉地黏人,待池塘锦鲤泡泡吐了一圈再一圈时,终于落下雨来。
初夏来的第一场大雨,连呼吸都清爽爽的让人舒适。
依稀还能听到夏芷宜在正堂又哭又闹的声音,慕宛之把自己关在书房也有两日了,从未出来过,也从不见客,连五皇子的伤情都没有慰问一下,像一下子消失了一样。
“若是再加上日日饮酒大醉不醒,就真真是个废人了。”苏年锦接过允儿递来的青竹伞,看了看院子一角低回徘徊的燕子,眨了眨睫,“消息确切吗?”
“皇甫那边的线人报告的,确切。”允儿将声音压低了些,“太子妃本来准备今日出门的,不想下了雨,跟轿夫吩咐就改到明日上午了。”
“难得太子让她出府,身边肯定也有很多人保护吧?”
“并非如此。太子妃一般出来买东西想逛街的时候,都是平民打扮,鲜少有人知道她是太子妃。”
“哦?”苏年锦挑了挑眉,“看来她倒是个素寡的人。”
“嗯,喜欢听曲喝茶,素来低调,也不愿意麻烦下人和侍卫,每每都是和身边丫头出来买点东西就回去的。”允儿接了话茬,叹了口气,“那么好的妙人儿,怎么就跟了嗜杀的太子呢。”
“命。”
苏年锦撑了竹伞兀自下了台阶,雨丝子被风卷着斜斜打在她的肩头,连着那个字都空灵灵的,寂寥清远。
一路沿着石子小径转向后院琴房,周身花木都被夏雨打得新绿,有股淡淡的泥香萦绕,清澈舒爽。
屋檐下滴着成串的珠子,啪嗒啪嗒地都落在青石台阶上,苏年锦穿过弄堂转入扶手游廊刚想进后院时,却忽地看见司徒明轩和秦语容正碎碎说着什么。二人表情一个淡漠一个急迫,秦语容不停往后退,司徒明轩不停往前行。
苏年锦折了伞忙躲到雕窗后面,雨声有些大,她什么都听不清,心里盘算着他与她能有什么事情,想着想着,就见秦语容从拱月门穿出去了,只剩司徒明轩的身子失落落地站在廊帷前,一副惆怅的样子。
约莫过了半刻,苏年锦这才步入后院,看着怔愣愣的他堪堪一笑,“这是不嫌凉吗?穿那么单薄还站在雨里。”
司徒明轩一下子回了神,明澈的黑目如天上曜石熠熠生辉。他如今只着一色浅衫,腰间玉带松松一横,倒像是个落魄的贵族公子,落魄却也清贵。
“这是要做什么?”苏年锦拉着他赶紧到廊下避雨,笑得眉眼弯弯,“本还想过来听琴的,看来也听不成了。”
“无碍。”司徒一怔,继而道,“方才走了会神,没什么的,不知道今天想听什么曲子?”
“墨子悲丝吧。”
“嗯,好。”
他折身进了屋子,坐在伏羲琴前浅浅抬手,修长的指尖碰上琴弦叮的一声,清脆悦耳。
苏年锦也已坐就,顺手拿过他放在桌案的旧书随便翻了翻,唇角一笑,“初夏时节花木横疏,落场雨心情也好许多,你就多弹几首我没听过的吧,我选选那首最好听。”
“风格不同,韵味自也不一样。”司徒明轩低垂着眉眼,有股淡淡的风华。
“那就波澜壮阔来一首,低眉婉转来一首,凄凄恻恻来一首,兴致高歌来一首。”
“怎么突然来了那么大兴致?”司徒终于抬了抬头,借着清凉凉的雨丝看着她,印象里她也是一副沉稳的样子,鲜少如此率真过。
“府里的人都走光了,怕哪天你也走了,赶紧都享受享受这琴声。”苏年锦一笑,青瓷的眉眼犹如蘸了晨露。她是那种清澈澈的美,不含脂粉气,笑起来犹如水仙花层层绽开,每一层都有淡淡的香气。
其实她笑起来还是挺美的,只是平日里都是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可惜了……
司徒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遂挑了指尖,叩上琴弦。
雨声淅淅沥沥,琴音空空渺渺,穿过王府花石小巷,直击人心。
她想到小时候她和沐原一起乞讨,路过大户人家的时候隔着矮矮的朱墙听到墙里面的琴声和笑声,那应是别人家的后院,早春有火红火红的杏枝探出头来,极美。他们穿的很少,手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本想去别的地方要口吃的,却在听到琴声的那一刻就再也不想动了。沐原扯着她的袖子让她坐在海棠树底下,又将仅剩的一件单衣脱下来盖在她身上。她体寒,春天手还是冰凉冰凉的,沐原笑着说现在是春天啦,他不冷,衣服就赏给她穿了。
他哪里能不冷呢,只不过借着中午的阳光才不显得脸色苍白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