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月阁内,残阳西斜。
空中霞光剔透,宛若血玉般带着几分幽密。
此际,一身彩衣斑斓的苏陌正坐于清月阁院中那榕树下独自下棋,她面前石桌的棋盘上,白子与黑子密密麻麻的纵横交错着,微懂棋局之人,仅会认为这是一盘毫无章法的棋局,然而精通棋局之人,怕是会认为这棋局,乃难以解开的死局。
纤细的指尖,白子在手,苏陌眸光随意落在面前的棋局上,薄唇勾着,看似随意如风,淡然不惊。
“小姐怎又独自下棋了?自己与自己下棋,有何兴致?”一身青衣的念瑶于院中大堂出来,待走至苏陌面前,她垂眸瞅了一眼苏陌面前的棋局,面上带了几分咋舌。
在她眼里,自家这小姐倒是未有什么爱好,唯一喜欢的,便是下棋,且还是独自下棋。她倒是不解了,下棋,一般是二人对弈厮杀,才有兴趣,自家小姐却自己与自己下,有何兴致?
念瑶的话一落,苏陌倒是不置可否的笑笑。她抬眸朝念瑶望来,浓妆艳抹的面上带着几分平静悠然:“念瑶可知,每个人都有最大的对手,你可知晓我的对手是谁?”
念瑶眸子微眯,自然而然的接道:“小姐的对手,自然是那未见过面的颜门门主,颜无伤!”
苏陌笑笑:“何以见得?”
念瑶道:“近些年,颜门与我们流月宫并排第一不说,颜门更是三番五次的杀我宫中门徒,而小姐也一向不留意江湖之事,却唯独关注颜无伤的消息。如此,我猜小姐心头的对手,应是颜无伤无疑。”
一闻这话,苏陌淡笑不语。她缓缓落下手中的棋子,静默了片刻,才淡笑道:“念瑶此番倒是猜错了。我最大的对手,是我自己!”
是的,她苏陌最大的对手,便是她自己。以前,她师父曾当面对她说过,她心性淡漠,但却不够心狠,她心底残存的那一丝丝善良,便是她最大的软肋。
想来,她常年独自下棋,自我对弈,自我厮杀,虽能在棋盘上风起云涌,然而这些,仅停留在棋盘上罢了。她苏陌,至今,都未学会真正的狠心,都未学会真正的冷血。
另外,她苏陌横行天下,倒是从未将任何人放于眼里,许是骨子里透着高傲和不愿多接触江湖世事,所以才心透明达,未将任何人刻意的放于心上。颜无伤自然对流月宫威胁甚大,但她如今仅是对颜无伤此人好奇罢了,却未有真正敌对之意,只不过,颜门之宝,她倒是必须收入囊中。
“自己?”苏陌这话一出,念瑶倒是吃了一惊。她诧异的望着苏陌,又道:“小姐的对手,怎会是你自己呢?小姐的对手应是颜无伤才是。”
苏陌微微回神,笑着,却不言。
片刻,待念瑶忍不住欲问个明白时,苏陌微微叹了口气,朝念瑶道:“清月阁的侍女,方才都被你挥出院子了?”
念瑶一怔,似是未料到苏陌会转移话题。她细细盯着苏陌,敛神答道:“是啊,我将她们都赶出院子了。那些人,都是侯府之人,说不准都是慕容清派来的监视小姐或欲对小姐不利的细作呢。”
苏陌心生无奈,说来,这念瑶行事倒是谨慎,只不过她倒是不知,慕容清并不知晓她的真实身份,更不屑与她接触,他对她唯一的心思,便是
要折磨得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呵,想来,今日经过慕容轩替她求情并与他大打出手后,他在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动她吧。
“小姐,我今夜便安排一些流月宫的暗奴进来服侍小姐和打扫院子如何?”见苏陌不言,念瑶又道。
闻言,苏陌终究是淡笑一声,朝念瑶缓道:“念瑶,你想得倒是周到。只不过,需得挑几名身手极好之人进来服侍,切不可惊动侯府之人。”
念瑶忙点头,略微得意笑着:“当然要挑身手好的。我现在就去,若是易光能来服侍小姐,我也放心。”
苏陌不置可否,略微无奈的道:“易光此人冷如冰块,伺候人之事,他怕是永远不会,你,怕也要徒劳。”说着,苏陌淡然转眸朝不远处的院门望了一眼,嗓音微微一顿,眸色稍稍深了几许,又道:“念瑶,此事稍后再说,你先去将院门打开,顺便泡杯茶来。”
见念瑶微愣,苏陌神色一敛,道:“有贵客临院。”
念瑶顿时会意过来,眸色一沉,也未多言,起身便走至院门边打开了院门,随后转身入了大堂。
片刻,一抹颀长的身影倒是进了院门。苏陌转眸一望,只见来人面容俊美如玉,飘逸如风。他面色依旧带着几分苍白,但朝她锁来的眸光,却隐隐带了几分复杂。
他如今一身白衣,左手被纱布臃肿缠绕,透出几许刺眼的血迹。
“三公子来得倒是比我预想中的晚。”苏陌将眸光在他包扎的手上流连片刻,而后勾唇一笑,嗓音平静从容。
慕容轩眸色一深,苍白面容带着几分无奈。他缓步过来,颀长身影立在苏陌面前的石桌旁,朝苏陌温言道:“轩可否与嫂嫂对坐一会儿,说说话?”
苏陌淡笑,颔首点头:“三公子无须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