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时候,他虽然有失望,有疑惑,可更多的,却依然是担心她的安危。
那时候的霍连轩狂傲无比,而爷爷正是刚查处心脏有病的一段时间,她的身孕传出去,只怕会让霍连轩母子坐立难安,立刻就会给她招来隐患。
所以他急急的安排好国外的学业预备回国,可噩耗却已经先一步传来。
孩子没了,她大出血昏迷不醒,右手腕上是一道深的几乎掀开皮肉的伤痕,她差一点没能抢救回来。
那是他一生中最难熬的一段时光,既要担心在重症监护室的她,又要面临霍连轩的挑衅和去查清真相的困扰,爷爷病着,静云年幼,他在求学,还未曾进入博奥,在霍家尚无根基,一切的一切,乱的毫无头绪,不过是半个月的功夫,他生生瘦了十几斤。
而最让他感到疲倦的却是,郁家在这样的时刻,没有施以援手不说,以郁太太为首的那些人,却愤然的不停在媒体前指责他的失职不负责任和霍家的冷血无情。
她苏醒后,他曾提出立刻结婚的请求,可郁家的人却断然拒绝,然后就带着她出国,逼着他们分手——也许在郁家的人眼中,他这个霍家的长子长孙实在太无用,不堪去做他们郁家的女婿,所以在他提出结婚请求的时候,郁太太冷笑看着他:“结婚?霍少是想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他永远不会忘记郁太太看着他的眼神,还有临走时似笑非笑的话语:“原本以为我们暖心有福气找到一个好男人,可如今看来,霍少大抵连自己那个私生子的弟弟都不如吧。”
是了,那时候,他不过是一个失去母亲的性格沉闷的年轻男人,年富力壮在霍家拥有发言权的父亲喜爱的是那个庶出的弟弟,唯一看重疼爱他的爷爷,病倒在床上,大概所有人都在等着,等着老爷子去了,他如丧家犬一样被赶出霍家,等着霍连轩那个私生的庶子把他给死死踩在脚下,所以,就连他心爱女人的母亲,也可以在他最痛苦无助的时候,狠狠蹂躏着他的自尊……
事情平息下来不久,爷爷的手术成功,近几年内大概是可以安枕无忧,他继续去国外读书,而爷爷病好后第一件事就是将母亲生前持有的博奥股份交到他的手上,然后第一次在董事会上当众宣布,他——霍靖琛,霍家的长子长孙,将会是独一无二的继承人人选,而之后,博奥在国外的分公司,爷爷吩咐由他来打理,他咬着牙去学,去做,不但要面对着公司里原本那些虎视眈眈的老资格的长辈的质疑和刁难,也面临着没有经验几乎对公司事情一窍不通的尴尬,可他都一步一步熬了过去,甚至还取得了一点小小的成绩……
而这期间,足足有快两年的时间,他和郁暖心之间没有一丝一毫的联络,他也平复了心情,接受了分手的事实,只是偶尔繁重工作的间隙想起她,心中却仍是存着愧疚。
所以后来,她绝食抗议,逼着父母妥协,一个人远走西雅图,通过静云重又和他联系上,他也没有多加考虑,就答应了她复合的请求。
在他的心里,其实一直都把她当成自己的责任,不管她初衷为何,可到底是因为他们霍家,因为他,她废了右手,失去了孩子,差点赔上一条命。
所以,他不管怎样,都不会不管她。
这些往事,一点一点弥漫上心头,他
的心底却是大片大片空洞的空白。
想到最初决定找一个人结婚时,确实也存着护她的意思,想到他在知道暖心怀孕的消息之后,脑子里也闪过那个念头,可终究,他还是做不到去伤害卿卿,还有,那个与他们无缘的孩子……
他苦涩的轻笑出来,那声音却已经变的平缓至极:“我和她结婚本来就是为了保护你,至于她肚子里的孩子……”
他忽然沉默,再开口时,声音已是黯淡无比:“那也不过是因为你有了身孕的缘故,才要他做挡箭牌罢了。”
“可是……那到底也是你的孩子……”
郁暖心只觉得心口蓦地狂跳,她怎么都没料到,他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挡箭牌……真的会是这样简单?可她心里怎么都不能相信,他对沈卿卿那个孩子,就没有一点心疼。
“靖琛,你是不是很心痛?”
霍靖琛唇角有细微的苦笑漫出,声音却依然平淡无痕:“不过是个没成型的孩子,算不得什么。”
他不想让暖心知道他心里真实的想法,既然他决定和卿卿离婚了,那么该负担起的责任,他都会尽数承担,郁暖心想听他说什么,他就说什么,她心满意足了,就再也不会去找她的麻烦。
譬如之前,她背着他对卿卿做的事,虽然他不知道是什么,也不预备再去追究,可却不愿再一次发生。
他不能给她安稳的未来,那就给她无忧无虑的新生活。
“靖琛……”
郁暖心到底还是忍不住嘴角有了满足的笑,她悄然将攥在手心的手机推到身后枕下,然后倾身靠过去,搂住他的手臂贴紧在他身上:“别难过了,我们的宝宝不是还好好的吗?他会十分可爱,健康……”
“是啊,他会健康的生下来。”
他的声音有些机械,思绪已然飘远,可郁暖心沉醉在对未来的美好徜徉中,却丝毫未曾察觉。
他和郁暖心的孩子好好的活着,可他和卿卿那一个,却是再也盼不到他出生。
他心里没有丝毫喜悦,满满的都是说不出口的苦涩。
也许从此以后没有人知道,他心里在意的,究竟是什么。
包括这个,他曾以为最懂他的那个人,大抵也不会知道了。
霍连轩母子的事情处理完毕之后,老爷子到底心里不好受,又病了一场。
他原本已是七十五岁高龄,几年前的心脏手术虽然要他恢复了些许健康,但到底还是大不如前。
这一场病,病情虽然不严重,却到底还是缠绵反复,难以痊愈。
就连在霍家几十年的老医生都说,老爷子的身体已经是濒临油尽灯枯的状态,情况真是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