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说——你父亲,怎么从一个……一个人,变成你说的……怪物……”
灭莲这话断得简直比女人还厉害,根本听不出是一整句,他也不好意思再说一遍;可就在灭莲打算放弃的时候,女人那轻微断续的声音,却缓缓传入了他的耳中。
“……最开始,大家都很好……爸爸,妈妈,祖父,妹妹,还有好多人……大家一起生活,很快乐……”
女人结结巴巴地讲着,枯柴般的双手又开始隔着灭莲的夜黑斗篷抚摸起自己的肚子,就像一位边讲故事边哄孩子睡觉的母亲,虽是痛苦的往事,听她语气倒也没什么变化;而一旁站着的灭莲此刻头却埋得更深了,神情中流露出无法掩饰的悲伤,——他原本就对这座深藏大山之中的小村庄有一种特殊的好感,现在听到唯一的幸存者讲述村子堕入地狱的历程,心中自然不好受。
“后来有一天,‘他’,‘他’来了……‘他’病了……病得厉害,厉害……”
听到此处,灭莲不由皱了皱眉。这女人讲话总爱用第三人称,但灭莲又怎么可能知道女人说的“他”到底是谁;不过随着这个“他”的出现,一直还很正常的女人面色却逐渐难看起来,本已煞白的脸转眼间似又更白了几分,抚摸肚子的双手也慢慢停了下来。
“所以,我吃了,种子……可之后,大家,一个一个,都死了……然后就,就……就都变成……怪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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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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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发现了关键的线索,灭莲的思绪一下集中到女人所提的“种子”上面,却完全没注意女人越发不稳定的情绪:她那双漆黑的眼睛此刻已瞪得滚圆,呼吸急促得像要喘不上气来。
“但,但他们都说,都说是我的错……可那,那并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啊!我只是喜欢他,爱他!可他快死了!快死了啊!”
女人突然激动起来,灭莲立刻也察觉事有不对,可他还没来得及抬头,身子已让什么东西扑倒了。等灭莲再反应过来时,女人赤裸的身体正骑在他身上,表情像是看到什么了刺激的场景,深陷的眼眶几乎已包不住那对凸出的眼珠子。
~奇~“他快死了!真的快死了!我只是想救他!只有吃种子,才能救他!才能救他啊!”
~书~说着女人两只柴手突然死死掐住了灭莲的脖子,不停地上下晃动。灭莲下意识地想要挣脱,愕然发现这几乎是皮包骨头的女人力气竟大得惊人,自己使出全身力量也无法挣脱半寸。只过了片刻,灭莲已是头晕脑胀,呼吸困难,眼看就要叫这发狂的女人活活掐死;情急之下,灭莲左手颤抖着结了三个印诀,勉强抬起右手,贴住了女人左臂。
灭道三……“邪灵破”……
灭莲心中默念,右手封印旋即产生感应,五根细小的蓝色印线疾速沿着掌纹传至五指指梢,眨眼间掌面上已浮起一层幽暗青光。此刻灭莲已无力支撑自己的右臂,可还未等他的手掌落下,只听“砰”的一声闷响,女人枯柴般的身子已应声飞了出去。
这一刻,飘在半空的女人似乎产生了一种时间静止的错觉,她的意识已经模糊;然而这女人竟是在落地前的刹那,几乎是发自本能地,紧紧、紧紧地抱住了自己身上的最后一块肉——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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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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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没眨完一下,女人的身体已砸穿了一道墙壁,摔进一间木屋之中。本就破损不堪的屋子哪经得住这般强烈的冲击,登时轰然垮塌。
“啊!!!——”
听到女人凄惨地哀号,灭莲心中一怔,却只半秒不到身体就做出了反应,朝着坍塌的木屋疾奔。他的神情从未像此刻这般焦急过,心里恨不得希望此刻埋在废墟之下的是自己,而非那身怀六甲的女人。
我怎能、怎能对那样的人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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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月有点着急了。
太久了。——敌人的话,战斗早就开始了;若非敌人,那么灭莲为何迟迟不传来讯息?当灭莲用出邪灵破时,红月以为这便是开始战斗的信号,可她再联络灭莲时却又得不到任何回音。红月敏感地察觉,问题或许并不像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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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他最后说的是……“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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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月的左手一张一合,她正努力推断着各种可能发生的情况,却是越想越糊涂。——这对红月来讲是很少见的。比起灭莲,红月最大的优点就是理性,她处事不受自己情绪的影响,无论多复杂的问题,红月都能通过冷静地思考作出最合理的判断。然而这一次,红月的表现却有些失常,分析了半天仍完全搞不清状况。也不知怎的,只要一把灭莲和“女人”两个字联系到一起,红月的心就乱的不行,什么都想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