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朝历代的规矩,后宫不得干政,不得窥伺帝踪。
弘成帝这样的喜怒不定的性子,干政倒是无人敢,但窥伺帝踪,倒也没那么严格。
皇上人还没进松翠宫的门,满宫里就传遍了皇上去了松翠宫。
毕竟皇上少来后宫,哪次有个动静,都能在后宫掀起风浪,更别说一个多月前刚处理了叶才人,还罚了锦嫔和慧妃,现在突然冲后宫来了,哪个宫里不盯着?
尤其是这一个多月来温才人已有失宠的趋势,今儿皇上会去哪里,去了后做什么,更是关系重大。
承乾宫距松翠宫非常远,几乎要穿过整个后宫,妃嫔们原本平日里事就不多,现下帝王出行,她们就是想装作不知道都难,是以容翦只是冲松翠宫的方向去了,各宫妃嫔心里就已经有了盘算。
锦嫔闭门思过一个月,解禁后,她又因为面子上过不去,在宫里装了一个月病,现在好容易心情调整得好了些,听到皇上去松翠宫了,说不吃味是不可能的。
这段日子,她虽人在清和宫从没出去过,但也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整个宫里的笑话,虽然位份还在,可吃食上却已经和往日大不相同,那些个惯会捧高踩低的狗奴才,还有慧妃,全都被她记恨上了。
独独能让她心里稍稍宽慰些的便是这段日子,皇上一直在前朝忙着朝政,哪个宫里都没去,虽然之前一直让安顺去松翠宫送赏,可这已经一个多月没赏了,原本她已经温才人已然失了宠,在叶才人事件里,她也算不得最倒霉的那一个,结果,今儿皇上就亲自去了松翠宫。
她在宫里‘病’了这么久,皇上都不曾派人来问一问,现在却亲自去松翠宫,这口气,她怎么也顺不了!
虽说她是打算扶持温才人,一同对付慧妃,可被扶持的人若太得宠了,扶持的那个也很难心平气和,尤其是上次叶才人事件,锦嫔就已经意识到了皇上对温才人的特殊。
那根本不是后宫任何一个妃嫔可比的。
她从潜邸就伺候皇上了,也从未见皇上对谁这样过,锦嫔非常有危机感,那个‘温才人出身沙利就算得宠也只能做个宠妃’的念头,终于在宫人来回‘皇上留在松翠宫用完膳’时,产生了动摇。
和锦嫔一样有危机感的人并不在少数,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都锦嫔对后位志在必得的野心,更没有被收回协理六宫之权,是以情绪的波动也没锦嫔那么大。
慧妃虽然眼热温窈得宠,可到底看得开,她早就不奢望皇上的恩宠了,她要的是皇上的信任,是稳坐中宫!
皇上登基五年,一直无嗣,朝臣已经很是有看法了,如今有个能入皇上眼的也好,生个皇子,最不济,日后她也是母后皇太后,所以她还算稳得住,尤其是一想到锦嫔现在肯定会被气个半死,她心情就更好了。
经过叶才人一事,她现在又明白了一个道理,到底皇上还是信任她的,六宫事宜还是她在打理,换言之,她的身份是与其他人不同的,没必要什么事都要她出头。
宫里这么多妃嫔,她都不用猜,就知道,肯定会有人对温才人有想法。
之前迁宫的事,是她想差了,也是她目前为止走得最差的一步棋,好在她和温才人之间也没有闹出明面上的不和,想修复这点儿子误会也不是不可能。
她现在就等着,等着哪个忍不住会出手,到时候她再替温才人主持公道,想来关系也能恢复到刚进宫那会儿了。
等别人忍不住出手对付温窈的不止慧妃一个。
明月阁。
景昭仪一口口吃着秋梨,一脸温和地道:“温才人果然是个奇女子,我就说以她的姿容定非池中之物。”
她笑着看着对面的江婕妤一眼。
打从知道皇上朝松翠宫的方向去了,江清泉脸色就不大好看,这会儿子就更不好看了。
但听景昭仪这么说,她还是扯出一个不达眼底的笑来:“姐姐说得是。”
江清泉的贴身宫女玉青有点为主子不值,她家主子哪里比出身蛮夷的温才人差了?
论品貌、才情、家世,温才人那里比得上?
但她又不好直接说温才人的不是,只好咬着牙,一脸愤愤。
景昭仪把玉青所有的表情尽收眼底,收回视线时,脸上的笑更温和了,她道:“进宫这么多年,我可是没见过皇上这般过。”
这话登时刺痛了江清泉的心,她没忍住,喝了口茶道:“皇上不过是图一时新鲜罢了。”
景昭仪手上动作恰到好处的一顿,片刻后,她轻叹一声:“又有哪个妃嫔入宫时不新鲜呢?”
是了,如今宫里这么多位妃嫔,除却慧妃和锦嫔,哪个不是皇上登基后选入宫的,刚入宫那会儿,哪个不新鲜?可皇上对谁有这么上心了吗?
江清泉脸上的笑顿时就维持不住了。
景昭仪说的句句都是实话,也兼有自嘲的意思在,可这些话,却句句扎她的心。
她永远都忘不了,被选入宫时,她是如何的意气勃发,又是如何野心勃勃,却被现实狠狠打了脸,几度沦为笑柄。
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她还是咬着牙把那些愤恨的话咽了回去,只扯起笑:“姐姐说的是,如此看来果然还是温才人最得圣心。”
说完,她也不再多待,起身行了个礼:“嫔妾身子有些不适,恕不能陪姐姐继续吃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