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如晦。” 段少游还想说些什么,身旁的男子扯了扯他的衣袖。 他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起身告辞。 由于他刚才道了歉,也没人找他的麻烦,不过估计也找不了。 待段少游走后,酒肆的酒也卖的差不多了。 等送走了最后一个客人后,叶如晦把酒具清洗干净,才擦了擦汗。 这时候太阳刚刚下山,街道上还有一些余晖。 门外的青石被夕阳一照,显得分外美丽。 于是叶如晦笑了。 ……………………………………………… 锁好门, 叶如晦提着他特意留下的酒往城西去,他要去看望一个人,一个老人。 这座小城有很多故事,比如城东的老人,也比如城西的老人。 叶如晦穿过两条小巷,站在了这座他每日都会涉足的小院门口,这座小院几乎和城东那座小院没有区别。 他轻轻推开门,那个和城东老人一样满头白的老人此刻站在小院里,因为老人腿脚出了些毛病,所以他用一根拐杖撑着。 “叶小子,酒提过来。” 老人并没有说些其他的废话,直接开口要酒。 叶如晦把酒递过去,老人一把接过。直接痛饮。 末了,老人一抹嘴,咧开嘴笑道:“叶小子。老头子我喝遍全城的酒还是觉得你小子的酒最有酒味,就跟老头子我当年在军营里喝的酒一样烈。” “要是你小子没毛病,老头子就是舍下这张老脸也要把你小子送到军营里打磨打磨。” 叶如晦说道:“李爷爷,都这么些年了。还想着军营里那些事?” 李姓老人颇有些意兴阑珊,惆怅道:“老头子我这些年全靠这个活着哩。” 叶如晦有些同情老人,老人两个儿子都死在了战场上,自己也被流矢射中腿,留下个微瘸的毛病。 现在靠的是朝廷的每月的二两银子度日,日子虽然清贫,但老人吃惯了这些苦便觉得没什么。 反正每月的二两银子会在月初雷打不动的送到老人手上。 大楚对这个看的极严,凡敢克扣这笔银子的官员,五百两以下,革除官职。配边疆。 五百两以上,斩立决,没收家产。后代一律不得出仕。 大楚兴于乱世,靠的是一条条人命去堆出来的。 既然我为你卖了命,你如何能亏待我? 这便是所有大楚士卒的想法。 而朝廷也明白,大楚地处中原,被众强环绕,北匈、东越等国一直对大楚虎视眈眈。 要不是大楚有着足以威慑众国的强大军力,中原早就乱了。 “叶小子,明天你就不要来了,老头子我要出趟远门,去见一见老兄弟们,再不去可能这辈子都见不到了。” 叶如晦看着这个照顾了他十几年的老人,眼眶泛红。 当年他爹把他交给这个老人的时候,他才四岁。 要不是老人这些年的照顾,估计叶如晦也早暴尸街头了。 李老头看了看叶如晦,想如往常一样给他一个板栗,手悬在空中,最后只是轻轻的摸了摸他的头。 “叶小子,这么些年了,你爹都没回来,我看也是回不来。不然谁愿意把自己的亲儿子丢在别人哪儿十几年不回来看看,别怨你爹,他和我儿子,都是好样的。” 叶如晦什么都没说,只是紧紧握着他爹留给他的小石子。 他依稀记得,他小时候不小心摔倒后坐在地上哇哇大哭的时候,他爹走过来说, 来城儿,爹抱。别哭,男子汉要坚强。 而那年,大楚和北匈在北丈原打了一场大仗。 镇守北疆的镇北军战死士卒不计其数,而其中又以先锋营战死为最,十不存一。 而他爹叶向北,恰好隶属于先锋营。 明天争取两更。关注一下。 (本章完)
第4章 想找一个人
叶如晦的酒肆永远有两个味道,白天是酒香,到了晚上就是药味。 从李老头家里出来的叶如晦正在小院里熬药。 吃药谁不会?熬药才难学。 掌握好火候才是熬出一锅好药的基本条件。 不过对于叶如晦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在从李老头家里回来后,他便开始熬药。到现在,也有小个半时辰了。 这小半个时辰他摇扇子的手就没停下过。 待药煎好后,他倒了一碗后,先含了颗冰糖,看着黑黑的药汤,他眉头紧紧皱着。 此时的样子活生生就和那些被大人逼着吃药的小孩子一样。 端起碗,放下碗。 反复数次,最终还是微微一叹。把再度端起的药碗放下。 看着药碗。叶如晦纠结了半天,还是觉得自己不能这样纠结下去。 再度拿了一颗冰糖含在口里,叶如晦闭上眼睛,把药碗放在嘴里一倒。 果然还是他娘的真苦啊! …… 洛城驿馆,这座坐落于洛城县衙旁的建筑。 当初建造的目的是用为其州郡或者其他县府来人下榻之用。 不过自驿馆建成以来,使用的次数屈指可数。 没人来,就没政绩,没油水。就更别说升迁。 于是洛城驿丞这个位置,便无人想坐。原本无论放在其他那个县府都是一个油水十足的官位,而在洛城,这个位置便是那些得罪过上头大人物的官吏的“流放之所”。 穆林,便是这洛城驿丞。 因时常耷着头,县衙的同僚们更喜欢叫他穆老焉。 才四十出头的穆林,却已经在洛城做了十余年的驿丞了。 期间,洛城县令换了六任,而穆林却一直“风雨不动安如山”。 乃至于同僚们都笑他抱了个铁饭碗。 穆林上一次接待上面来人还是五年前,那时候当朝大学士傅以年以一《游春》里“世人不过游春去,我言春尾更胜春。”两句使这种只产于梧州的野茶名声大噪。 一时间帝都贵族饮春尾之风盛行,这直接导致平常一两银子一斤的春尾涨到五十两银子一两的地步。而且仍是有价无市。 当时州郡便派人到各县宣传鼓励种植春尾。 一时间各县都积极响应,却唯独洛城。 任来人费尽口舌,洛城人还是该干嘛干嘛。 用他们的话来说就是。 “这玩意喝了嘴里淡出个鸟,还有人喜欢喝这玩意?” 上面也无可奈何,只得回去了。 而这也是穆林这些年来这五年来接待两次来人之一。 另一次,是在昨天。 其实两次来人都绕不过春尾,这一次来人的原因也很简单。 梧州小旱,各地春尾歉收,反而是洛城对其不管不顾,今年反而大丰收。 县令冯安德正愁没政绩离开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正好遇到这事。 连夜写了折子上报州郡,州郡官员也正焦头烂额。 两边一拍即合,州郡连忙派人前往洛城,采摘春尾。 而来人,在昨天就已经到了。 不过也有所不同,今年来采摘的人中,有一位来自帝都。 礼部员外郎段长安,当时他正带着侄子段少游在梧州城守府上,听说此事,便带着侄子来洛城一睹春尾之姿。 “少游,听说今天你去闹事了。”拿着《夫子》研读的段长安也不看站在对面的段少游,只是淡淡的说道。 看着眼前的二叔,段少游一阵头大,在家里,他不怕自己的那个战功显赫的老爹。 却对这个每天抱着圣贤书研读的二叔不敢有丝毫异议。 他硬着头皮嗯了一声。 抬起头的段长安看了看自己的侄子,张口道:“可我听说,你与对方论儒道却输了?” 听着叔父的问话,段少游恨不得在地上找个洞把自己埋进去。 “二叔,对方熟读四书五经。少游输的心服口服。少游给二叔丢脸了,请二叔责罚。” “可我听说。他还未及冠。” “是的,的确如此。” “哦?未及冠就熟读四书五经的少年,我倒想去见见。” “那要不要侄儿明日将他请来?” “无妨,输了就输了,好了,天也不早了,去休息。” 段少游诧异的看了看二叔,今天是怎么了,居然没有教训他的意思。 不管了,逃过一劫是一劫。 段少游轻轻离开,只剩下拿着书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段长安。 贵为礼部员外郎的段长安此次来洛城看春尾本身就是个幌子。 带着段少游也只是为了掩人耳目,毕竟在朝中总有些人时时刻刻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 一想到此次所行的目的,绕是段长安这种官场老油子也是感觉有种风雨欲来的感受。 宰辅大人与三省主官不和早已是朝中人尽皆知,宰辅大人所提新政连皇帝陛下都赞赏有加,到了三省偏偏又被三个加起来过两百岁的老头子每每以“祖宗之法不可改”为由拒绝执行。 而一向支持宰辅大人的皇帝陛下看着这三个侍奉过三朝皇帝的老头子也是没有丝毫办法。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事情有了转机,门下省孙右任老爷子身体不适,加上春寒受凉,一时间无法上朝,皇帝陛下见此。大笔一挥,诏孙老爷子姑且在家养病。 而这样门下省主官一职就彻底空悬,皇帝陛下诏令群臣商议代理门下省之人,群臣争论三天未得结果,这也导致了门下省尚书令之位至今空着。 而就在这时候,段长安被恩师叫进宰辅府邸,一番密谈,才有了段长安回乡祭祖,“偶然”到洛城看春尾的结果。 段长安至今想到恩师那一脸无奈自己都暗暗羞愧。 大权在握的恩师在面对如此多的阻力面前,也是没有丝毫办法。 都怪做学生的没能为师长分忧,所以此番来洛城,他誓要完成恩师所托付的事情。 良久,段长安放下《夫子》,站在窗边,轻声自语:“宰辅大人所寻之人就在洛城无疑了,真不愧为谡下学院最负盛名的先生。未及冠就熟读四书五经的少年?真是大手笔。” 第一章 来了,放在晚上。 (本章完)
第5章 小溪山上的春尾
冯安德年过四十。身材早已福,放在平日。要是有人要他去爬小溪山。他非把对方骂个狗血淋头不可。 不过今天,天还没亮,他便火急火燎的起床,让他夫人都着实震惊了一把。 整理好衣服,让夫人把早饭做了吃了。 至于丫鬟下人,他这一个月二十两银子的俸禄,再加上这也没油水可捞,他养的起丫鬟才怪。 一切准备妥当后,冯安德立马叫人火前往驿馆。 看到冯安德的穆林狠狠揉了揉眼睛,依照县令大人平时不到午时不出门的性子,此时应该还在床上见周夫子才对,怎么就来驿馆了? 不过,顾不得穆林的惊讶,等昨日下榻的中年男子从驿馆出来后,穆林就仿佛明白了什么。 只见冯安德健步如飞,有着与他身形不相符的度就迎上去了。 让一旁的穆林看的傻眼,这是县令大人? 至于后面县令大人和那男子所说的话穆林是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至于后来冯安德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穆林更是不知道了 …… 县令冯安德带着县衙仆役往小溪山而去。 当然,和他一起的还有慕名而来观春尾之姿的礼部员外郎段长安。 半个时辰后,一行人来到半山腰稍作休息。 “段大人,你看,翻过这个山头就可以看到春尾了。”冯安德指着不远处的小山丘说道。 “嗯。”段长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趁着段长安思考的时候,冯安德以一个隐蔽的动作擦了擦汗。 却不料仍然是被段长安看的清清楚楚。 “冯大人,觉得出热就把外衣脱掉,这里不是县衙,没这么多讲究。” 段长安看着冯安德那一头的汗,平淡道。 “蒙段大人关心,下官不敢。”冯安德处事向来谨慎,况且你面前这位也不是别处的官员,正供职礼部。 礼部员外郎啊,从三品的官职。给冯安德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在段长安面前做出有辱斯文的举动来。 段长安也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停步问道:“冯大人,你给我讲讲这春尾和其他茶叶有何不同之处?” 冯安德心里暗暗一笑,其实他对春尾一窍不同。不过为了预防段长安向他问话,昨夜他连夜把县衙关于春尾的资料彻头彻尾的看了一遍。 现在,毫不客气的说,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人能比他知道的更多。 冯安德清了清嗓子,说道:“段大人。这春尾之所以叫春尾,是因为它不同于其他茶叶在初春时候采摘才最好,而是在这晚春即将入夏时候方为采摘的最好时节。” “而它也同其他野茶的味道大不相同,其他野茶大多苦涩难以下咽。而春尾虽苦,但在口中却有一股清香。” “不过可惜了,这种茶叶必须要在咱们梧州这个一年四季如春的地界才能生长,而春尾又在平原难以见到,只有在这山里才会有数株,说来也奇怪,每座山里春尾的数量绝不可能过百株。” “其实若没有傅以年大学士那《游春》,春尾再好喝,也不过是一株野茶罢了。” 段长安顿了顿,叹道:“一株野茶尚且需要人来造势,何况这整个天下?” “不过傅大学士那句‘世人不过游春去,我言春尾更胜春’连谡下学院的徐先生都称赞有‘书生意气’啊。” 听到谡下书院这几个字,冯安德明显认真起来。这座天下读书人都梦寐以求进入的书院培养出了无数优秀的读书人。 甲子前的书圣叶曦。 五十年前的兵仙韩围。 旧北汉诗圣杜言。 南唐诗仙李青莲。 大魏草圣张之 这些名字,随便哪一个,都是天下闻名的大人物。 “未能在谡下书院就读,真是平生一大憾事。” 段长安想起自己当年只差一点便可入读书院便十分懊恼。 至于冯安德,朝试出身的他,从来就不曾有过就读的机会。 要知道,每年朝试前二十名才能够有机会进入书院。 而其他人必须要通过书院的招生考试才行。 至于那种考试,天下没几个人能够通过。 “好了,冯大人,赶快采摘。”不知不觉,他们已然到了目的地。 冯安德点头,招呼着县衙仆役采摘。 趁着衙役采摘的时间,段长安找了块大石头坐下,拿出事先准备的清水喝了一口。 他让冯安德坐在他身旁,然后饶有兴致的看着衙役采摘春尾。 末了。段长安仿佛想起什么,随即摇了摇头。 段长安转过头,看着冯安德说道:“冯大人,我侄儿少游昨日和城中一酒肆少年起了争执,那少年叫叶如晦,冯大人可曾认识?” 冯安德点点头。道:“叶如晦,唔,就是青石巷那间酒肆的老板。据下官所知这孩子一向待人平和,怎么会……” 段长安摆摆手。平淡道:“冯大人不必紧张,我并没有追究的意思,两个孩子之间的小玩闹而已。不过我听我那不成器的侄子说,那少年年纪轻轻就熟读四书五经,我是想知道什么样的大儒才能教出这样的学生。” 冯安德为难道:“这,这孩子倒是经常来县衙借书看,但没听说有老师啊。” “要不,我让你去给大人打听打听?” 冯安德小心翼翼的说道,心怕惹的面前这位礼部员外郎不高兴。 段长安摆摆手,道:“无妨,既然不知,就当我和这位先生没有这个缘分。” 段长安笑笑,有种说不明的意味。 “冯大人,这春尾大约能采摘多少?” “唔,大约二十斤的样子。” “除开上交到州里的,还能剩下多少?” “啊?啊,还能剩下五斤。” “那冯大人能不能匀一些给我?” “啊。那是当然的,不知道大人要多少?” “两斤?” “啊?” “太多了?” “不是不是,那我给大人留三斤,大人你看怎样?” “冯大人客气了。” “那大人……” “放心,等我回京时,肯定给刺史大人说说冯大人的功绩。” “那多谢大人了。” “呵呵,客气,客气。” 第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