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长大了。
这一认知让桑榆脸上神情变得复杂,她放下翘起的右腿,坐直身体,安静了足足有两分钟才开口:“杀人凶手算不上,那是商琴主观的判断。那场车祸,的确是爸负主要责任。”
就算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桑落在这一瞬间还是觉得自己的心脏被猛地捏了一把。
桑申平去世十七年了,如果不是桑落还留着照片,他其实已经快要记不清爸爸的样子了。
但是在他的印象里,桑申平是个非常慈爱的父亲,会特地绕远路给他买爱吃的麦当劳,也会在巡视茶园的时候把他扛在肩头带着一起。
虽然很早就没了母亲,但父亲给他的疼爱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弥补了这一点缺失。
当然人无完人,桑申平嗜酒如命,且酒品不好。
不止一次地抱有侥幸心理,在县城里酒后开车。
桑榆说了一遍又一遍“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但桑申平当耳边风,总觉得自己车技牛逼,幸运满身。
最后,这个“万一”,还是发生了。
自从拆迁办厂的事儿落定之后,季新山因着自家拆迁款比别家少的事愤愤不平,没少来桑家找说法。
桑申平回回都躲,这回没躲过。
那天下大雨,桑申平正好有空,在县里的饭店和几个朋友吃饭,喝了很多酒。
酒局结束要回家的时候,他被季新山堵个正着。
这回季新山还特地带上了老婆儿子一起来,一起哭哭嚷嚷地要个说法。
桑申平喝了酒可就没什么耐心,在他眼里季新山就是个不讲理的无赖,连夜盖房子就是想要讹钱,一言不合两人就在街边开始推搡起来。
下着雷雨,街边没什么人,只有商琴在旁边哭喊着拉偏架,桑申平费了老大的劲儿把自己淋了个透湿才躲上车。
但季新山哪儿那么容易被打发,冲出去就堵在车前头,喊着“有本事你就从我身上轧过去”。
桑申平酒精上头,真就给车打火启动,一脚油门下去,车辆提速冲出去。
季新山不是真的不要命,躲了但没能完全躲开,擦边被撞倒在地。
如果到此为止,可能之后的一切就有了截然不同的发展。
但是桑申平并没有到此为止。
因为下雨也因为他处于醉酒状态,他没有看到十字路口的红绿灯变成了红灯,也没有看到右方车道上快速驶来的大货车。
当刺破雨声的尖锐喇叭声响起时,桑申平想要避开为时已晚。
暴雨中两车相撞,桑申平的轿车在巨大的推力下又一次地撞上季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