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汝州私采银矿案;三年前,滑州白马县纵火累及军营粮草案;数年至今屡禁不止的两浙贩私盐的问题……这些皆属林尚书分内之事,比起下官所遇不过悬一日未决的辽国使团案,不知林尚书多年未决的这些,可算尸位素餐、玩忽职守?”
韩琦音质清冷,一如既往保持着淡然陈述的语调。
其所以内容,加之其说话的语气,令林尚书顿时心中火冒三丈。
他抬手就指向韩琦,“你——”
林尚书随即意识到自己要保持稳重,不能输阵,绝不能被比下去……
他立刻放下手,缓缓地吸一口气,也语调沉着道:“这些案子跟你们现在这桩的可不一样,你这次负责的事干系到两国邦交——”
“所以不干系到两国邦交的案子,便不重要?上次地臧阁的案子在京闹出谣言,林尚书却也催得紧呢,怎生到了自己负责的案子就是不一样、不重要了?”
韩琦请林尚书赐教一下,到底在这破案上面,该如何分清主次,哪些案子不重要,可悬着不破也没事,甚至还可以通过将这些未决的案子搬出来对比,来指责别人的案子重要、需要担责,自己的则没事不要紧。
林尚书气得铁青了脸色,张了张嘴,话卡在嗓子眼暂时说不出来了。因为他要说的话他自己都觉得有破绽,所以说出来一定会被辩口利舌的韩琦抓到把柄反驳,进而更为难堪。
韩琦跟赵祯再度行礼表示,该负的责任他一定会负责到底,但目前却不是花费时间讨论对错追责的时候,先尽快把人找到,解决案子,并安抚辽国使团才最紧要。
吕夷简附议,“现在的确不是花费时间讨论对错的时候,林尚书的追责未免太心急了。”
“我——”林尚书正要解释,忽听宋御史等人纷纷附议吕夷简的话,倒叫他已经到了嘴边的后半句话说不出来了。
赵祯点头应承,这案子突然发生,他也吃惊不已,颇为后续可能引发的麻烦而心忧。所以刚刚林尚书质疑韩琦的时候,赵祯因为头疼心烦,没顾上多言。其实他也想顺便听一听,两厢辩驳时各自都有什么说辞,其他臣子又会有怎样的表态,以便他可以全面的看待问题。
这时,宫人得了西平郡王被寻到,并请求进宫觐见的消息,遂向赵祯禀告。
林尚书闻言,脸色顿时不好了。
吕夷简、宋御史等人倒是松了口气,赵祯的面容也缓和了许多。
细问情况,得知这寻到萧阿刺的事全靠崔桃,赵祯不禁笑了一声。
随后召见西平郡王萧阿刺,听得萧阿刺主动友好地表示相信大宋和开封府,倒是让赵祯和在场的众臣们都很吃惊。
他们怎么都没想到萧阿刺居然大改态度,明明之前他还有大闹的意图,闹腾着誓要追责。若说他只是因为自己藏起来被找到而觉得丢脸,却也不至于‘理亏’到这种程度。
待萧阿刺走后,赵祯疑惑缘故,韩琦便表示这应该也是崔桃的功劳。
赵祯便舒坦地靠在龙椅上,直叹自己眼光好,当初特意下旨留下崔七娘在开封府,果然是明智之举。
吕夷简半睁着眼睛,微微笑着不语。心中却是无法苟同赵祯的说法,哪里是他的功劳,论起来还是他的未来儿媳自己厉害,凭自己的本事爬了起来。不过这其中要细论功劳的话,倒也有韩琦的,若非他给她机会,慧眼识才,崔桃不可能有今日。
林尚书这下更没话可说了,甚至收到了宋御史等人‘果然如此’的白眼。林尚书不好意思再待下去,马上找借口告辞。
吕夷简语调悠悠地叹道:“刑部这些年来积压了不少的案子啊。”
赵祯挑了下眉梢,当即呵斥住林尚书,令他别闲着没事儿总管别人,先‘回家’把那些旧案都尽快处置了,又责令宋御史等人监管此事。宋御史等三人立刻精神抖擞地应承,这就跟着林尚书走,督促他好生尽好本分之事,不可轻忽怠慢。
韩琦继续留了下来,单独跟赵祯回禀:“贼人身着开封府衙差的衣裳,又拿了开封府的腰牌传话,才会令辽国使团的人轻信。且不管这腰牌是否为真,便是仿制,也应当是比对过真品。臣怀疑开封府内有奸细。”
赵祯吃惊,允许韩琦近前。二人低声讨论了片刻后,韩琦方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