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年近五十,风风雨雨经历过许多,现今也颇有家私,爽朗道:“我在外闯荡多年,世面也见了,家底也攒下了。如今回到老家再支起一个小铺子,不吃老本儿,这一辈子也是赚到的。就连跟着我的两个小伙计,也都用有好去处……现在撤店正是时候,也算圆满了……”
“是缚誉有了好去处,我还要继续给人当伙计呢!就是不知道能否再碰上掌柜的这么好的人……”
店小二和缚誉一人捧着一坛酒,一进雅间门就听见掌柜的说什么谁都有了好去处,店小二立即接口,惆怅道:“在外做工这么多年,我谁都不佩服,就羡慕缚誉,那命可真好啊!”
“哎?这话怎么说的?”
杜千和常来常往,和店小二缚誉等人时常在一处说笑,他饶有兴致地追问,让店小二的谈兴更浓。
“杜将军从前就夸缚誉长得好,现今有一个有钱的女人也看见了他的好,心疼缚誉在外做工太辛苦,给了他大笔钱财,让他学着做买卖。从今以后,他就是缚大掌柜的,哪像我长得丑,没有女人看得上,还得继续干伺候人的活计……”
店小二羡慕嫉妒,说起话来阴阳怪气,缚誉在一旁黑脸斥道:“不要胡说八道!”
杜千和一见缚誉真的生气了,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店小二也适时住了嘴。
沈长戈瞄着缚誉的脸庞,仔细打量,这男人二十出头,唇红齿白,眉目间聚拢着浓浓的书卷气息,更显温柔雅致,的确是很多女人喜欢的白面书生。
三宝却是和店小二的心理差不多,羡慕别的男人长得好,靠脸蛋儿钓一个有钱女人,一辈子衣食无忧,哪得有多美啊?
何苦像他一样,从小给人当牛做马,受气又受罪呢?虽然他遇到的主子在大方面还凑合,但为奴为婢的委屈,却不是主子能感同身受的。
可惜爹娘长得丑,生了他长得也丑,看来他这辈子就这穷酸下人命了,靠脸是吃不上饭的。
但有了心上人的三宝,也忍不住幻想。假如他有一张缚誉那样的俊脸,是不是兰溪就会多瞧他几眼呀?是不是她想嫁人的时候也会考虑考虑他呢?
哎呀……真是人比人得活着啊!
虽然一些市井浪言,多数是无心的。但他皮糙脸厚不在意,却听不得别人议论吴岁晚。
所以,缚誉害怕这几人再拿他说笑,放下酒坛便转身出了门,没能听见杜千和与掌柜的介绍沈长戈是广威将军。
掌柜的陪着两位将军喝了一杯酒便去别处忙碌。
杜千和借着酒意与沈长戈谈起了他的家乡和家庭,越说越感伤。
“长戈,我出身贫家,仗着身体壮,练了一身好武艺,撇家舍业在外闯荡,从小侍卫做起,一点一点往上爬。现如今也算有所成就,光宗耀祖。只是外人看我如何光鲜,我始终心有遗憾,对于我的发妻,怎么弥补都是不够。”
杜千和长在乡里人家,家中只有几亩薄田,养着六七个兄弟姐妹。
杜千和十八岁时娶亲,当年便远走他乡谋生路。头几年他也能往家寄些银钱,可是和家中负担太大,他赚的也太少。
其妻靳氏作为长媳长嫂,上要敬着老,下要照顾小,还要每日为生计发愁。等到杜千和衣锦还乡之时,曾经十里八村有名的漂亮姑娘,早被生活磋磨的不成人样。
贫寒出身的杜千和,在外见过了花花世界,又有齐王赏识,一跃成为父老乡亲跪拜的大老爷,难免得意忘形。
他为了脸面,把姿色与见识都不相配的妻子放在老家,再娶了一位小户千金带在身边。
醉生梦死享受了两年,等他老父亲去世,才想起把乡下的妻儿接到身边来。
作为一个男人,拼搏出一番事业的男人,他觉得他没有丢弃发妻,全力培养他的嫡子,就已经是个合格的男人。他只不过像其他成功男人一样,娶了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撑门面,他的妻子怨他,是不应该的,他的儿子怨他,也是不应该的。
直到他后娶的小媳妇儿无法忍受她不算正妻的事实,想要暗中加害靳氏母子的性命。
杜千和的儿子由母亲护着,性命无碍,靳氏却伤了双眼,养了两年才能看清一丈内的人影。
杜千和后怕不已,他打发了后娶的小媳妇儿,只守着靳氏过日子,却是再也没能尝过什么叫做夫妻和美。
“若不是有一个儿子,她早就离开杜家了。”
“我看我的眼神里充满了厌恶和猜忌,她终日提心吊胆,甚至怀疑我这个亲生父亲会害了自己的儿子。”
“可是年纪越大,我越离不开她。白天看多了她的冷漠,晚上做梦,却总是梦见她嫁给我那一日,我掀开红盖头的瞬间,她对我羞涩一笑,是那么美。”
“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了……”
“长戈,哥哥对你的事也了解几分,听哥哥一句劝,对原配好一点儿。野路子来的那些女人不值得你付出太多,别像哥哥一样,年纪大了才知道后悔,却无处买后悔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