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过世了。这不可能。绝不可能。”
云嫣在李府门前转醒后。在那贵妇莫名奇妙的眼神中匆匆离去。她跑到了长街上。向银庄、当铺、茶馆、药铺里的每个人询问。
她不相信母亲已经过世。就在她怀上尔宁的时候。母亲还往宫里传过字条给她。那些字条此刻还揣在云嫣身上。还有母亲为她做的香袋。母亲怎会过世呢。
沒有人认出云嫣來。而且。就同那贵妇一样。谁也不知道莫家搬去了哪里。但每个人都知道莫府二夫人早已经去世。就在她那个标致的女儿失踪之后不久。虽然莫家对外说那个庶女已经死了。但济阳县的人都认为她是失踪了。
直到云嫣跑到跑不动。问到嗓子沙哑。也沒有得到不同的说法。最终。她累得瘫倒在济阳县衙门前。哭求着要见县令胡大人。却被几个衙役拖走扔到了长街上。
一个衙役不耐烦的唾道。
“哪里來的婆疯子。什么县令胡大人。竟不知胡大人早已升为如州知府了。如今的县令是陆大人。居然敢跑到县衙前來撒野搅闹。再不快滚。老子给你一顿好打。”
云嫣伏在地上。万念俱灰。
她勉强撑着身子站起來。不发一言。面无表情。也沒有眼泪。像一具行尸走肉一般。痴痴呆呆的缓慢离去了。
任凭她如何不愿相信这个事实。却也不得不相信了。她咬牙挺过一切折磨和苦难就是为了能回家见母亲。可母亲却早已不在人世。
云嫣此生还有什么企盼。她的生命还有什么意义。支撑她活下去的信念全部消失。这个人世她还有什么可留恋。
她的心忽然不疼痛了。也不狂跳了。一个即将死去的人还何须悲伤心痛呢。
她缓缓走出小镇。穿过梨花渡。來到了济阳县附近的一个小湖旁。湖边安静无人。暮春的湖水仍然泛着清冷的寒意。就像一个生而无望之人的心。
云嫣呆望着碧清的湖水。绵绵不绝的哀怨在她胸腹中肆意翻腾。她忽然开口对着湖上的天空大喊了一声。
“慕容予桓。你骗得我好苦。我曾经以为遇上你是我的幸运。如今才知你竟是我的劫难。我这一生错了。都错了。”
说完。云嫣毫不迟疑。一纵身投入那冰冷的湖水中。湖水腾起水花。又泛起层层涟漪。但最终归于了平静。
“恨亦愁。爱亦难。春花尽。秋月寒。幽幽空谷。绝世佳人。沧桑寓冷暖。浮生空悲欢。半湖碧水掩香魂。是焉。非焉。一场云烟。”
云嫣一个人麻木的走在一条黑暗狭长的路上。她走了很久。这条路不知通向哪里。又似乎永无尽头。她无知无觉的迈动着步子。不停顿的向着前面无边的黑暗走去。
忽然。她身后遥远的地方隐隐传來了几声飘渺的呼唤。
“二小姐。二小姐。”
云嫣猛然站住。回头望向身后深深的黑暗中。那声音依然在黑暗深处飘动着。
“二小姐。二小姐。”
这个称呼将云嫣拉回了很久之前的时光。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过。母亲还在身边。而她也从未离开过家。一切都与从前一样。等到天一亮。她睁开眼睛。就要去梨花渡洗衣裳了。若是去得迟了。大夫人会骂的。
云嫣挣扎着将眼睛睁开一线。依稀看到眼前有一个似曾相识的女子。正两眼含泪的望着她。云嫣朦胧的目光中看到这样的泪眼。初时。她竟恍惚的觉得那是虞美人。
“我到了阴间了。我见到了虞姐姐。也能见到娘了。还有……南……”
云嫣喃喃的念着。
“二小姐。你醒醒啊。二小姐。”
云嫣闭上眼睛又缓了片刻。再次睁开眼睛时。目光终于不再朦胧。意识也不那么恍惚了。她也终于看清了。面前这女子虽似曾相识。却并不是虞美人。云嫣仔细辨认了半晌。终于认了出來。她不禁用虚弱的声音激动的叫了一声。
“你是。碧槐。”
碧槐原是莫府的侍女。曾服侍过青莲母女。因而对她二人的处境也十分同情。时常在暗地里关照她们。
云嫣历尽艰辛千里迢迢回到济阳县。却惊闻母亲噩耗。如今终于见到了一个故人。心情五味杂陈。
碧槐上前扶着云嫣坐起身子。云嫣抬眼打量。这是一间普通的屋子。虽不考究。但还算宽敞。两张窗子上糊着银红的窗纱。窗下摆着衣架。上面搭满五红大绿的衣裳。一张桌子摆放在当地。桌上设着铜镜、油彩、颜料和头面。靠墙处还摆放着几只大箱笼。
云嫣靠在床上。再看眼前的碧槐。如今。这碧槐已梳起云鬓。亦开了脸。显然已经嫁作人妇了。
碧槐用帕子拭了拭泪。握住云嫣的手。痛惜的道。
“二小姐。你……你这些日子究竟去了哪里啊。怎么会……怎么会成了这副样子啊。我险些认不出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