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够了?”我不解地问,他便垂下眼,拥紧我回道,“我不想再要孩子,雅儿,我只要你平安。”
话虽如此,双胞胎百日那天的盛况,依然忍不住让人想早早从筵席上逃走。
前脚才跨出侧门,手臂却被人自后挽住,回头见是多铎,便放下心来道,“我出去走走。”
“你……”他欲言又止,下意识回望灯火通明的前厅问,“不喜欢吗?”
“不。只是屋里头有些闷,”我嗅到他身上微醺的酒气,靠向他轻道,“你一年中倒有大半时间不在府里,难得这样热闹。”
他揽着我,吻到我额上,“院子里正融雪,我陪你去。”
话音未落,却有橐橐的靴声走近,我站直了身,微笑对来人致意,“十二哥。”
“我就说,你这小子怎么转眼没影儿了,”阿济格似已有五六分醉意,半眯着眼道,“咱们哥几个好久没这么喝了,难得老十四也有兴致,来来来,今儿借你的地儿,不醉不归!”说着便拉多铎。
“哥……”多铎皱眉看向我,却被他兄长抢了先,“弟妹,呵,弟妹怎么说?”
“十二哥请便,”我将手从多铎掌中抽出,轻推他,“别让你哥哥扫兴。”
踩上去了冰壳的石径,还能感受靴底的轻寒,想象着几月后春风和煦,吹拂满院丛丛簇簇的雪白梨花不觉神游时,忽然听到有人高声唤我,“姐姐,姐姐!”
诺敏快步而至,将臂弯里的披风塞到我手中,笑道,“姐夫怕你冻着。”
她在安和事后的某天,忽然做出回家的决定,我并没有细问过缘由,此时不免多打量了几眼。许是注意到我的神色,她偏过头,语气平稳道,“爷不曾来贺喜,姐姐别在意。我知道,姐夫和爷之间有些心结是解不开的。”
“你来也是一样。”我微笑道。她既然愿为豪格分辨,想来问题已不存在,而我也不曾有旧话重提的打算。
假山下,七八个小家伙正蹲在那里起劲地搅弄池中碎冰,安和远远地瞧见我们,便站起身来挥手。我随意与他摆了摆手算是回应,问诺敏道,“前头那几个孩子,与你处得可好?”
她“嗯”了一声,露出几分笑意来,道,“大阿哥快八岁了,尚且懂事些,二阿哥与三阿哥成日里吵吵闹闹的,一点儿也不让人省心,闯了祸又只会往我屋里跑。”
不知为何,对她我便说不出那套“总得有自己的孩子才好”的话来,或许是因为我总忘不了,她殷殷的目光,望着另一个人。
沉默的当口,安和已经撇下玩伴,一路小跑着扑到我跟前,“额娘,小姨。”
诺敏俯身给他掸去袍子上的尘土,刮了刮他鼻子笑道,“这下二阿哥可是连升两级了,还没恭喜你呢。”
他神气地点点头,“我有两个一模一样的妹妹,他们都没有。”对于预想中一个妹妹忽然变成了两个这件事,他显然适应良好,每日一做完我布置的功课,便会兴高采烈地跑到婴儿床边踮着脚张望,把努力分辨她们的不同之处当作某种乐此不疲的游戏。
诺敏大约觉得逗他有趣,接口道,“可是多了两个妹妹,你的额娘、阿玛、小姨、伯母、博瀚哥哥、梅勒嬷嬷就不能总陪着你玩啦。”
“唔……”他像是被难住了一般咬着唇,不过片刻便抬起头来道,“不要紧。我长大了,你们陪妹妹,我也陪。”
我盯着他纯净而生气勃勃的眼睛,有一瞬难以言说的温柔淌过心房,“知道要怎样做哥哥吗?”
“嗯,”他拍了拍胸脯大声道,“有我在,谁也不敢欺负她们!”
围着嗷嗷待哺的小东西打转的日子,自然不能指望轻松无事,好歹有了上一次的经验,不至于手忙脚乱。
多铎对女儿的喜爱之情溢于言表,每日回家必抱着皎皎和尧尧满屋子乱晃,并且信誓旦旦这回定要让女儿先开口叫“阿玛”。于是我打发时间的方式又添了一条——在一旁看他又逗又哄两个不到六个月的小家伙,梅勒氏私下里无奈道,“小格格都还不会爬……”直到进宫请安时哲哲含笑道,“我都听闻了,你家两个小格格可真金贵,”我才有点醒悟过来,哎,还不知道别人家怎么传的呢。
偶有空闲,便叫来博瀚抽查功课。我教习算学虽也略略参照了《算术启蒙》,更多的却是用阿拉伯数字演算,一目了然且易于掌握。
这日,我给博瀚分析如何依照数据画出折线图,以便于直观分析相对数值的变化。安和跑进屋来时,我正指着一处攀升的直线道,“这里其实用抛物线更好,能够看出增量在逐渐减少,趋于缓合……”
“额娘,额娘,”安和在一边扯我袍子,不住地打断我,“我也要画小山!”
我没空搭理他,道,“别捣乱,去让梅勒嬷嬷拿纸笔给你。”
他却只对这一桌的图纸感兴趣,“不要,我要画这个,和哥一样的。”
我被他闹得头疼,正想训他几句,博瀚已侧身让出位置,将他抱到高椅上,道,“福晋,安和也到该进学的年纪了,您教他吧,我拿书自个儿学就行了。”
谁料这小麻烦精还不乐意,拉着博瀚的袖子不放手,“哥,你别走,”一面小猫似的拿眼偷觑我,“娘,我不淘气,你也教我好不好?”
再?